【案:翻看幸得保存下来的读札笔记,如此前发布的《理论悖反和行动困境》、《北大罗荣渠和中国现代化》等,觉得有些意思,且言辞可观,故不揣愚陋,将陆续发布一些,愿与诸君共学。时间显示本札记作于2005年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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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世以降,随着儒门的淡泊和儒学的中衰,人们对儒家、儒学的歧义和误解也越来越多。比如,人们动辄引用“言必行,行必果”来表达自己的信用和诚意,而实际上,在孔、孟、荀那里,“言必行,行必果”是有其底线的,亦即言行的标准要一于道义,凡不符合道义的,大可不必“言必行,行必果”。
孟子说:“有诸己之谓信。”(《孟子·尽心下》)即只有美好的道德观念真实地潜存于一个人的内心和本身时,才可谓之“信”,才能发仁施义,才能有信用、信誉。“信”作为一种美德,孔、孟、荀从一般意义上都是予以肯定的。孔子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论语·为政》)意思是说,人如果没有“信”,真不知道他还能做些什么事情。孟子说:“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孟子·告子上》)孟子是把“信”看作为一个有声望名位的人天然和本应具有的美德之一。一个人没有“信”,就会成为唯利所是、道德低下的小人。所以荀子说:“言无常信,行无常贞,唯利所在,无所不倾,若是则可谓小人矣。”(《荀子·不苟》)
但是,孔、孟、荀又皆是反对盲目讲“信”的,认为一个人是否言行必信必果,主要看事情本身是否符合道义。孔子说:“言必行,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论语·子路》)他认为言语一定信实和行为一定坚决的人,是不问黑白是非而只顾贯彻自己言行的小人。所以孔子认为,真正的仁人君子,是“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论语·子张》)因此他认为管仲虽然没有身死于自己的君主之难,但管仲亦是一“仁人”,并称赞他“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论语·宪问》)认为管仲之所以成为“仁人”,正是因为他没有像那些普通百姓一样守抱守小节小信,而是坚持了国家和民族的大节大义。孔子的学生有若也说:“信近于义,言可复也。”(《论语·学而》)意思是说,所恪守的约定只有符合道义,所说的话才应兑现和才可兑现。
孟子关于言行要否可信的态度,不但接近孔子,而且尤其突出了言行必须符合道义的要求。他甚至把那些“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的自以为是的人称为是“德之贼也”(《孟子·尽心下》)。他强调“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也。”(《孟子·尽心下》)意思是说,一个人言语一定要信实,绝对不是为了要使别人知道我的行为端正,而是表明我的言语和行为本身就是符合道义的。由此孟子主张:“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义所在。”(《孟子·离娄上》)因此“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孟子·离娄下》)而这些“大人”,正是能分清是非善恶而坚守道义的人,即“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孟子·告子上》)荀子的观点同样接近于孔子。他说:“庸言必信之,庸行必慎之,畏法流俗,而不敢以其所独甚,若是则可谓悫士矣。”(《荀子·不苟》)“悫士”,即荀子说:“凡为天下之要,义为本而信次之。”(《荀子·强国》)
由上可知,在孔孟荀那里,言行之信与否,一于道义。非道义而言行必信必果,只是普通人的“信”。自己不诚信,根本就做不到言行可信;即使做到了,也是谋取虚名。而与他人不符合道义的事情和言行,则不可与之约信,乃至当可背信——孔子说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论语·宪问》)正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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