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紧紧抓着已经锁住的围栏,哭的是那样歇斯底里,满脸涨得通红,鼻涕眼泪到处都是,时不时还因哭的太过用力而抽搐几下......"
上周探讨孩子入园后长期压力激素紊乱的科普文章出来后,意外受到系统推荐到现在还有不少家长朋友点进来留言。
有些家长真是幸运啊,娃很快就适应了幼儿园生活,我好为他们开心!
但也依然有不少小朋友,确实表现出了种种行为和情绪上的不适。
像后者这样的,真的还是需要家长朋友们再耐心一点,跟孩子在一起的时候给足爱和陪伴,然后再一点点拉长分离的时间。
有些孩子真的就是非常敏感,对新环境也极其不信任,很难说是什么导致的,孕期压力(见前文)、个人基因类型、以及产后依恋关系是否健康、甚至只是因为大脑暂时未发育到位(特别是3岁以下进日托的孩子),都有关系。
但无论成因是什么,如果孩子已经表现出对新环境的极度不适,就真的别勉强硬要他们适应了,看看有没有折中的办法,如减少在幼儿园停留的时间,并把适应期拉长。
因为对有些孩子来说,过长的日托生活对他们根本就是折磨。
让我注意到这个问题的,是一次之前在荷兰日托中心目睹的一个让我至今难忘的场景。
而目睹了这个场景之后,直接促使了我停止强行送小安进日托。
之前写了,在小安一岁半的时候,当时我的科研工作很紧张,而德国这边不让送那么早,所以我就计划把他送到三月龄起送的荷兰日托机构去(Kinderopvang)。
但当时德语汉语已流利的小安完全适应不了纯荷兰语的环境,导致规定好的“家长迅速分离”迟迟进行不下去。
但正因为我软磨硬泡在那家日托中心呆的两周时间里,看到了不少一般家长看不到的情况。
为了解决当时无法脱身的一大障碍——午睡,帮助只习惯奶睡的小安适应日托机构的睡眠环境,我向日托老师申请自己亲自带小安在睡眠室入睡,等他睡安稳了我再出来。
一般日托是不让家长进入较为安静和私密的儿童睡眠区的,但当天恰好是有什么活动,其他小朋友要晚点回来,所以就允许我带小安先行一步进去适应睡眠环境。
我进去一看就觉得,完了,习惯在我们的大床上四处打滚自由入睡的小安估计很难在那儿安然入睡了:
在一个比较小的屋子里,上下摞着三个围栏床,床围上有门可以打开。等孩子被放进去之后,必须从外面锁上,才能确保孩子不会从床跌落到地上。
(图片来源于网络)
日托解释说,睡眠空间小是为了省出更多的空间给玩耍区。
可是恕我直言,当上层的小床因安全因素把小门咔哒一锁,那一个个被锁起来的婴幼儿小床,跟监狱里锁犯人的号子(或者锁小宠物的笼子)没有本质区别啊......
孩子自己出不来,而老师在两个厚重的大木门之外,孩子有什么需要只能通过喊或者哭来叫人。。。
站在这一言难尽的午休室里,我看了眼怀中的小安,他显然也同样的不自在,并迅速向我表达了他的看法:“妈妈,(我们)出去。”
我想好不容易允许我进来陪了,最好还是让他能在我的陪伴下在这儿睡一觉适应一下。于是一直努力想让他放松下来。
可虽然我在那个环境里奶也奶了、也抱着他走来走去,可小安就是睡不着。
因为从我们一进去,隔壁屋里就一直不断地传出来一个小女孩儿的哭声。
当天不知道怎么了,对面组里有一个小女孩,好像自打我们上午十点去了就一直在哭。
那女孩看样子应该有两岁了吧,能独立走路了,但个子小小地她看上去比当时一岁半的小安还要小。
一开始一直有一个固定的托育老师陪在她身边,努力的跟这个女孩儿沟通,问她要不要吃东西,要不要玩儿点这个玩儿点那个。(不愧是好口碑的托育机构,老师们还都是专业的。)
可不知道是不是这女孩儿也是新来的外国孩子,听不懂荷兰语,对老师提供的各种刺激无动于衷,只自顾自的一直在哭。
眼见努力了半天却没有任何方法能安抚那个孩子,虽然她依然在尝试,但我能听得出来那个老师的语气开始有点不耐烦了,放玩具的动作也明显重了。
我其实很理解那位老师,因为孩子持续地哭声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压力源。
我作为妈妈可能还好一点,因为我可以把奶塞给孩子,压力下的孩子就能迅速得到安抚。
可一个托育中心的老师能做什么呢?她只能不断地去跟这个小孩子用语言沟通,给她递各种玩具或邀请玩不同的游戏。(遗憾那孩子听不懂)
为了不给那位老师造成被围观的心理压力,坐在不远处的我抱着小安走开了。我相信一个专业的幼教老师是会最终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的。
可当我们在睡眠室再次听到哭声时,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哭声就是来自上午情绪崩溃的那个小女孩。
已经过去俩小时了,她居然还在哭!
显然老师没有找到更好的安抚方法,于是尝试带她去睡觉了。
作为一个当时研究睡眠和情绪的学者,我不得不说,虽然体谅老师那么长时间处在孩子哭声的压力下确实需要出去放松一下,但让明显处于情绪压力大的一个孩子去睡觉,还只留她一个人在屋子,她是根本不可能睡着的啊......
因为人类只有在信赖周围环境、身心放松的情况下,才可能入睡!
这么长时间听一个孩子的哭声,让隔壁的我相当坐立不安,很想冲进去抱抱那孩子。
因为我家从来都是立刻满足孩子的需要,自小安生下来我就没让他哭超过10分钟过,所以我相当不适应孩子不间断的哭声。
但荷兰幼托是有锻炼孩子自主入睡的习惯,有时孩子也确实小哭一会儿就累了睡着了。人家托育文化在那儿呢,我虽坐如针毡,但也别无他法。
可过了好久,那哭声只见越演越烈,却一直没有老师进来查看,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推门进隔壁屋去了。
这一看,真让人心疼的不行。
果然就是刚才在外面一直哭的那个小女孩儿,现在被锁在了中层的儿童床里,昏暗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
她双手紧紧抓着已经锁住的围栏,哭的是那样歇斯底里,满脸涨得通红,鼻涕眼泪到处都是,时不时还因哭的太过用力而抽搐几下。
看着那瘦小的身躯被锁在小隔间里手抓着栏杆哭喊却半天没人管,我那一刻脑中竟然浮现起了当年纳粹集中营里的犹太孩子......
(图片由AI生成)
一想到她这一上午的哭闹后脑子里聚集的压力激素,我顿时火大了!
快步走出睡眠室,我告诉负责小安的那个老师说:“请你去叫一下对面组同事来看一下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这孩子一个人哭了太长时间,再不安抚,这都可以被看作是’ 情感忽视’了。”
我们组这位老师露出明显尴尬的神情,显然她也觉得这样不好还被家长看到了。听我这么一说,她就立刻去找相关负责人了。
折腾了这么一中午,小安更不愿意在那个环境里睡觉了。我们再一次适应失败,只得带他离开。
在我离开的时候,貌似是那可怜女孩儿的妈妈终于来了,从老师手中接过了虽然停止哭泣但眼圈通红的女孩。
家长完全不知道她走后具体发生了什么,还跟老师笑着的闲聊,只有那个女孩目光呆滞有气无力的看着远方。
我在想小女孩儿一定很困惑,她为什么要被送到那个地方......
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四年了,但我依然记得那女孩的样貌,她瘦瘦的袖珍脸上挂着大大的无辜眼睛,仿佛是小精灵闪闪。
(图片来源:哈利波特)
正是目睹了这个女孩在荷兰日托情绪崩溃的样子,才促使我最终决定终止强行送小安去日托。
不是因为那里的老师不够专业,或者日托环境不够好。即使对方老师让那女孩独自哭的时间在我看来长了点,但换个角度想,那个老师之前做了所有能做的,可孩子需要的是能安全依恋的父母,可父母不在那儿,老师还能做什么呢?
每个人对如何看待入园不适的孩子有他自己的标准,不少人觉得,孩子迟早要适应社会,无论如何也得适应幼儿园。
但我真没有办法接受,亲手把自己的孩子被送到一个让他觉得“叫天天不应”的地方,还一呆呆一整天。
(从上次文章的读者的留言中,我颇为震惊的发现国内一些幼儿园的开园时间实在是过于长了!!)
虽然这样做的结果,是我自己的工作被拖延、曾经有的继续工作机会也烟消云散。
可是我从没有后悔过。
作为一个大人,很多事情早几年晚几年再做,差别没有那么大。而且我们始终都有选择的机会。
可孩子的大脑每天都在飞速生长,破坏了,代价是长远的。
虽然我偶遇的这件事肯定不会发生在每个孩子身上,我也确实见过在日托玩儿的非常开心的孩子,和能安静入睡的孩子。
但这件事一直提醒着我,每个家长一定要对自己的孩子有足够的了解,什么事情自己孩子能接受,接受到什么程度。
可能迫于生计,很多家长是不得不及时回去工作了。我非常理解,家长作为一个成人的生存压力。
但因为我自己确实亲眼看到了像今天写的这样的场景,一些孩子明显不适宜被送到日托,虽然最终肯定也能适应,但这个过程对那些小脑瓜来说,可能太suffering了。
要知道这还是在荷兰,世界上对孩子最友好的国家之一,而且还是一个非常专业和优秀的保育机构。
可如果那天我不在呢?如果不是我极力要求他们带那孩子离开那个让她害怕的环境,这个孩子还要在那个黑屋子撕心裂肺地哭多久呢?
换做是另一个不够专业的机构呢?更不负责的老师呢?
托育中心必然有它好的地方,比如丰富的玩耍环境和较为专业的师资。但它不够好的地方也很明显,就是它不可能完全照顾到每个孩子的需求。
所以我会真心建议如果孩子比较小(如三岁以下),如果非要托育的话,看看能不能找家人(如祖母),或者几个同龄家庭轮流一起带这样的小规模日托。
我最近看油管上一位精神分析学家也很强烈的反对送三岁以下孩子去大型日托机构,因为她发现接待的很多青少年精神病患者(抑郁、焦虑、注意力缺陷多动症等孩子)都是过早进入日托的孩子。
她还认为美国越来也多的青少年精神病的出现是因为大多孩子过早的进入了日托,从而没有机会形成健康的依恋关系。
今天文章很长了,后面专门跟大家分享她的研究和观点。
我知道,送不送日托、多大送走,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现实考量。
我就是想替孩子们请求父母,在衡量所有利弊的时候,请一定再多替孩子们考虑一下。
因为孩子们无法发表意见,他们无法为自己发声,他们只能接受家长为他们做出的各种选择。
请确保你真的了解自己的孩子,再为他们做出决定。
而真正的了解,来自于长久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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