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井11号大院的传说
张长宁
金沙井在南京城南的门西。从三山街往南走，右手第一条巷是望鹤岗，第二条巷是金沙井，而“L”型的望鹤岗巷尾与金沙井中段的“十”字路口衔接。
上世纪60-80年代，我家曾住望鹤岗，院子的南墙外就是名巷——金沙井。金沙井巷长约200米，历史上曾用名“金沙泉巷”。据明朝正德年间的《江宁县志》等典籍皆有记载，某年大旱，众人于此掘井打水淘出金沙，云云。
我少年时听老辈人传，1945年大约是冬季，随着一名“日本女谍”的曝光，金沙井11号大院变得神秘莫测！这名所谓女谍，其实是一名被强留军营的日籍慰安妇。那年8月15日日本战败宣布投降的当日，她从金沙井11号出逃时，正撞见大院场上的日本军人正在上演“最后的疯狂”——剖腹自杀、搂枪自决、上吊自尽……血腥的场景吓得她抱头鼠窜，后虽被金沙井附近的尼姑庵师太收留，可她所患迫害妄想症日益严重，每到天黑就凿墙钻洞不止。不久，她被当局抓奸反谍部门捉拿“过堂”，直到身份弄清楚后被遣送回了日本国。
话分前后，再说1970年4月24日21时35分，我国东方红一号卫星发射升空，10分钟后成功进入轨道。那个狂欢夜留给我的记忆实在太深刻了：城市上空被焰火礼花染红，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火药味，大街小巷锣鼓喧天，马路上巡礼的花车高音喇叭声炸耳朵。午夜以后，各单位分别接到通知，要求按时间、分时段、顺路线连夜举行庆祝游行。
那天拂晓前，当我所在的63中学组织的游行队伍涌进夫子庙贡院街“T”字路口时，瞬间被卷入3路游行队伍汇集的人潮旋涡中。本班的徐向平同学不慎跌倒，遂被乱脚踩踏而直接躺平休克。幸亏他被师生组成的人墙盾牌护住。经班主任以掐人中紧急施救，在同学们的阵阵呼喊中，他终于苏醒过来……
那天清晨活动结束，是我搀扶向平回的家。他所住的金沙井11号那时已是市检察院的宿舍。
那天，向平的母亲为满足我心存已久的好奇，从大衣橱里取出一把日本佐官指挥刀，并让我握着看仔细，叙述这是孩子他爸当年在战场杀鬼子缴获的，后被八路军某旅长作为奖励军功所亲授。长刀出鞘闪出寒光，睹物思人，徐向平的父亲生前曾为南京市检察院第5任检察长。
当年，只有相当级别的干部或功臣才会藏有被缴获的日本军刀。我哥有个小学女同学叫王建华，也住在金沙井11号。她父亲时任市检中层领导，这位抗战干部家中也有一把日军骑兵刀，是其击毙倭寇骑兵所获被奖之物。王建华曾将这压箱底的战利品翻出，仅向她要好的同学展示过一次。
我上中学时曾听老辈人说，金沙井11号大院曾是将军府邸，一度时期还作过军营。
该大院内的建筑格局我至今记得：迈进铁皮厚木扇门，穿过矩阵巷道，眼前空场豁然开阔，空场后是二道横拉门，门两边是带玻璃窗的厢房。试想，两边厢房前若垒起沙包架上机枪，一旦形成交叉火力网，即使一两个排的士兵冲进大门，也难以攻进大院占领坚如工事的洋楼。
半个世纪前，金沙井13号开理发店的王师傅，一次在给我剃头时韶叨过：辛亥革命后，他家隔壁的11号大院最早是大军阀孙传芳手下一个师长的寓居，后为江浙军阀雇佣的白俄兵临时驻扎营地。汪伪时期，此院还曾住过一个伪少将旅长。某日，他带“和平军”3个扫荡团到里苏北里下河地区“清乡”，结果中了新四军的伏击，溃逃时被流弹毙命。没过多久，其遗孀便独占该大院就地改嫁，嫁给在那场仗中死里逃生的某副旅长……
时光荏苒，一座旧大院，各色人等你方唱罢我登场，最终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只留下些许传说。
编辑 孙 洁 插图 周 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