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灶与老茶馆
王裔华
上个世纪的南京老街小巷都有些售开水的茶水炉，都说烧水灶台有烟囱、锅眼、炉口，像老虎形状，故江南一带称茶水炉为老虎灶。在城市交通要道和闹市区，老虎灶比比皆是，四处可见，如城南集庆路一条街至少有三个老虎灶，街的最东头、靠近鸭池塘山和仓门口三家老虎灶常年热气腾腾、薄雾弥漫的情景，在密集的平房居民区中显得格外醒目，至今还有深刻的印象。
平时去老虎灶冲开水是居民必不可少的生活内容。那时家家用的是煤基炉，开水不够用，尤其是到了冬季晚上，热水消耗得多，居民拎着水瓶和烫壶去老虎灶冲开水是常态。店主在灶台上用漏斗套在水瓶口上，再用大木勺或大铁勺将滚开的热水舀进水瓶中，有时人多开水来不及供应，还要等候一会儿才能如愿，利用这个片刻时间，与店主和等候冲水的人还可以聊上几句，无形之中也知道一些家长里短的信息。老虎灶烧水用锯木屑、废杂木俱多，院内堆满了这类柴料，有些家庭打家具，落下的锯木屑、刨花都会送到附近的老虎灶，店主除了表示谢意外还送些水筹。这些水筹都是自制的，用竹片烫上黑色的印记，区分不同的价格，用水筹买水相对便宜一些，有半分的、一分的，为了打水方便，居民都会买上一些水筹，一分钱能打两瓶开水。除了售开水外，有的还在门口放张小桌，摆上几只装满茶水的杯子卖茶，一些过客为了解渴，也会花2分钱喝上一杯清茶。
到了冬天，比较宽敞的老虎灶还开设了女子浴室，吸引附近的女子带着洗浴用具去洗澡，解决了女子冬季洗浴难的问题，胭脂巷童姓开的老虎灶就有这个设施。在每个老虎灶都可以见到一位整天系个大围裙，十分勤快的女店主，她们性格直爽，做事利索，起五更，摸天黑地围着灶台转， 前前后后忙个不停，她们用勤劳的双手方便了周围居民的用水，同时也撑起了家庭生活一片天。老虎灶沸腾的热水滋养了一方净土，店主的艰辛与热情也感动过周围的居民。
旧时的茶馆大多是从开老虎灶起家的，他们充分利用自身有利条件，加之有了一些积蓄进行投入，扩大了老虎灶经营范围。茶馆设在闹市区比较多，如夫子庙、中华门外、水西门、评事街等地都有一些大小茶馆。开茶馆要有宽敞的场所和服务特色，因此，这些茶馆都会在门头挂个招牌，什么老万全、裕顺、李记等，有些茶馆市口好、有特色、经营时间长，故天天茶客满盈，生意兴隆，名气大的还是奇芳阁茶馆，两层楼的茶馆，环境优雅，茶馆兼营烧饼、菜包等点心，坐在楼上一边品茶聊天，一边可以观赏秦淮河夫子庙的风光。茶馆要备上适合顾客需求的茶叶，高档的有龙井、碧螺春、毛尖等，一般以价格适中的炒青、花茶为主，到了春季，要及时备好新茶迎接四方茶客，同时还售些瓜子花生和小点心。店员手脚要勤快，嘴吧要甜，赢得顾客满意。
国内南北方茶馆都有不同的特色，如北京的茶馆文化氛围较浓，既有侃大山的豪气，又有戏曲相伴，往往一个茶馆就是一个戏园子。成都茶客显得悠闲自在，茶客爱摆“龙门阵”，那行云流水的四川话具有抑扬顿挫的节奏感，加上茶馆店员的茶艺表演，将长嘴壶中茶水拉出一道孤线倒入茶壶，则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广州人喝茶实际上是吃早点，除了泡一壶红茶外，桌上摆满了各种特色小吃，以品尝各种名点为主，同时喝茶不忘谈生意，很多买卖就是在喝茶中达成默契的。南京茶馆喝茶方式比较随意简单，茶客坐在八仙桌旁，泡上一壶茶，配2只小茶杯，两人对饮，如果3人以上就要泡两壶茶，以喝茶为主，聊天次之，没有欢快的高声笑语和特别的演艺表演，这也反映了南京人的沉稳、缓慢与平和的生活方式。
茶馆是四方游客的歇脚站和聚集点，有些做生意的、干体力活的就爱在茶馆歇脚，要壶茶，买几个包子解决就餐问题，同时还可以与熟悉的朋友聊天交流。到茶馆的中老年人居多，有的是利用这个场所谈生意，有的是朋友相会，更多的是喝茶聊天消磨时光。中华门外一家规模较大的茶馆，每天茶客盈门，熙熙攘攘，充满了平民烟火气息。老城南茶馆经常有艺人说书，说书人身穿马褂，手持纸扇，说的都是《说唐》、《水浒》、《杨家将》之类的传统故事，说书人口才极好，谈天说地，滔滔不绝，引人入胜，说到关键之处，惊堂木一拍，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然后，手捧茶盘向听众收取小费，一般来听书的都会给个五分一角的，当然也有听白搭，一毛不拔的。
改革开放以后，老虎灶和老茶馆逐渐消失，新型的茶社和咖啡馆展现在人们的生活之中，开启了新的经营理念和生活方式，而那远去的老虎灶与老茶馆已成为历史的记忆。
2025年1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