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家龙江
文/图 金戈
门西曾经走出一位画家,我称呼他“龙老”。他的大名叫龙江(1930—2018),笔名为“龙夫”——他说实际上就是谐音“农夫”。2012年4月24日,在他的外甥戴启元先生陪同下,我第一次采访他。
《骑牛放牧图》
他告诉我,之所以喜欢画牛,是因为曾经在山西任教,野外写生时,牛是他最常见也是最好找的模特。他还说,因为自己属“马”,是个好动的人,画牛不仅仅可以体会牛的温顺和耐劳,更是一个磨练自己的“好办法”。
因为知道我在研究老城南家族史,他特地用毛笔把家史写下送给我。他告诉我,老家在门西殷高巷26、28及24号。1865年前后,祖上龙德元、龙海航兄弟自江西万载县来宁经营缎业,即居住此宅院。龙老的父亲龙如桂(1878—1950年),字韵秋,毕业于两江法政学堂,先后任山东鱼台和即墨县知事(辛亥革命后废府、州,仅设县,置县知事一人,为一县的行政长官。后改称县长)。
母亲龙时雨中年像
说起对绘画艺术的喜爱,那是因为自小受母亲龙时雨(1892—1972)的影响,出自母亲所讲解的唐诗宋词里的意境。他说,母亲知书达理,娴静平和,能够写一手端正的楷字,还爱好书画喜吟诗,空闲时阅读线装版《红楼梦》。
母亲的收支流水簿
由于父亲去世早,母亲便成为大家族的“内当家”,事无巨细皆要亲力亲为。在母亲的日常收支流水簿上,有她用行草写的“量入为出”四字,勤俭持家的做派跃然纸上。
1949年,龙老考入南京大学,后因“院系调整”在南京师范大学美术系读书。他的老师是傅抱石、陈之佛、杨建侯等教授,其中他受杨建侯的影响最大。
1953年的自画像
1953年,他毕业后被分配到山西临汾第一中学,一直工作到1956年。在临汾市第一中学,他先后把十几名农村孩子输送到中央美术学院、西安美术学院、北京师范大学美术系深造,对于一个相对封闭的内地中学,这在当时是一桩破天荒的业绩。其中经过他精心培养的两个学生杜希贤和毛水仙,1955年双双来到北京上学,后来成为夫妻,分别成为首都师大美术系和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的教授,被称作为“两个互相帮助又各自为政”的大学教授兼艺术家。还有一位学生柴瑞轩,效仿龙老也为自己起了个笔名“柴夫”,成为四川省工艺美术研究所高级工艺美术师。
在那里,他也获得了满满的对牛儿们的回忆,成为日后绘画的素材。1956年回宁,龙老成为南京市第二十三中的美术教师。1983年,由于他的绘画才能,调入南京师范学校。1972年前后,除了白天上课,晚上家里总会有年轻的学生跟他学画画。其中有住在门西仓顶的陈小强,有住在糖坊廊的季春红,他们后来都入学南京师范大学美术系,成为了他的“校友”。这些学生经常在他家里学画画。这些学生亲切地称呼他为“龙师”。夏天,因为天热,坐久了,便在院子里拎桶井水洗一洗。有时,大家一起享用在井水里冰过的西瓜,季春红回忆道:“那感觉就像神仙一样”。
晚年画牛,除了表现牛的神态,如秋日小牛伏在老牛宽阔的脊背上晒太阳,他还在画作的边上写出了对牛儿们生存状态的思考:在端午节缅怀屈原,他画了五只并排吃草的壮年牛,留下了这样的感叹和赞美:“躬耕已注定(为正道),姿态可生妍”。
作为一位画家,他之所以擅于画牛,那是因为他画出了牛儿们的精神特质。他在画册《友谊书画联展书画作品选》的自序里这样写到:“太阳的光和热是一种呈现,地球的运转并生长万物是一种呈现,月亮的柔和、明净,星星的闪烁、变化以及人类和众多生命生灵、物质的存在即便是萤火之光其实多是一种呈现。而真、善、美,既是人类社会和友谊所追求的,也是属于画的灵魂”。2008年10月,季春红举办个人画展,特邀龙老参加。有人评论道:“生活在都市里的她,以一个艺术家的感知方式,以一个学禅者超然物外的心性,在都市文明中,寻找一种敦朴与真诚”。其实这“敦朴与真诚”依然也、是对龙老的最好注解,是他们师生作品共同呈现的艺术风格。
2015年,在门西愚园即将对外开放之日,我陪同他游园。这里是他自小玩耍的地方,他徘徊良久,久久不舍离去。几天后我收到他写下这副字,他要我不能忘记历史上因战乱,使得亭台山石变为废土,“战乱纷飞民众苦”的岁月。2023年,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龙夫美术作品选集”,在南大博物馆举办专展而召开的座谈会上,我说:龙老不但是一位画家,更是我们这个时代所倡导的榜样——“乡贤”,是我们南京人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