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中杰出校友：著名现代文学家周而复 | 郭子奇 /25003
文摘
2025-01-03 09:00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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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中杰出校友：
著名现代文学家周而复
文/图 郭子奇
我国著名现代文学家周而复先生，祖籍安徽旌德，1914年1月3日出生于南京三元巷，后随父母移居门西殷高巷、胭脂巷。祖父是织缎工人，父亲则喜爱古典文学，常吟诗作赋，母亲慈祥守礼，勤俭持家。在父母开明教育下，周而复从小就学习四书五经的传统儒学和民主科学的西方文化。1929年，经父亲朋友、青年会中学教员顾候辉与朱锦江推荐，入读南京五中前身青年会中学。在校学习时，周而复喜爱文学与绘画，常读鲁迅杂文、郭沫若诗歌与矛盾小说。一篇杂文曾在南京报纸发表，所绘水彩画列入南京青年会画展。此时，正值国家危难之际，周而复受到社会进步思想影响，爱国热情激发。1931年“9.18事变”发生后，他跟随爱国青年学生前往国民政府，参加抗日救国请愿活动；12月1日参加学生爱国游行，要求抗日救国；12月10日又参加全市学生罢课活动。1933年周而复前往上海继续读一年，1934年即以优异成绩考入了上海光华大学英国文学系。在这里，他有幸与鲁迅、茅盾等一批享誉全国的左翼作家结识。在他们的影响下，周而复追求进步的爱国热情进一步激发，他不断发表文章，针砭时弊。在光华大学求学期间，周而复参加左翼文艺活动。他参与创办《文学丛报》，刊登鲁迅、胡风等人文章，并在“左联”小说委员会出版的《小说家》担任编委。1936年，签名参加以鲁迅为首的“中国文学工作者宣言”，发表对时局的看法和文学主张，参与发表“中国诗歌工作者协会宣言”，呼吁团结抗战。同年，他出版了第一本诗集《夜行集》，郭沫若为该诗集作序：“这是在重重的压迫之下压得快要断气的悲抑的呼息。这儿也活画了一张忧郁而悲愤的时代相。”1938年，周而复在上海光华大学英国文学系毕业，旋赴延安。他在陕甘宁边区文化协会任文学顾问委员会主任委员，1939年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秋，作为边区文协与八路军总政治部派遣前方文艺小组第五组组长，赴晋察冀民主抗日根据地参加战斗生活，和八路军战士一起反"扫荡"，参加百团大战等战斗，记录了许多生活素材，写了不少短小的报告文学和短篇小说。1943年，周而复参加延安整风学习，在毛泽东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精神的鼓舞下，创作了秧歌剧《牛永贵受伤》、话剧《子弟兵》、报告文学《诺尔曼·白求恩片段》《海上的遭遇》等。1944年，在陕甘宁边区文教大会上，被授予“模范文艺工作者”称号。1944年冬，调到重庆新华日报社工作，编辑党的机关刊物《群众》周刊，期间出版了短篇小说集《第十三粒子弹》等作品。抗日战争胜利后，周而复以新华社与《新华日报》特派员身份，随军调处赴各地采访。及时写出长篇报告文学《随马歇尔、张治中、周恩来三将军巡视华北记》，在《新华日报》连载。创作、出版了报告文学《东北横断面》《松花江上的风云》和《晋察冀行》。1946年后，他历任香港中共华南分局文化工作委员会委员、副书记，主编《北方文丛》，介绍出版解放区文艺作品。这些作品，在国民党统治区和香港，并通过香港向南洋一带发行，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工作之余，还出版短篇小说《高原短曲》《翻身的年月》，创作了中篇小说《西流水的孩子们》，长篇小说《燕宿崖》《白求恩大夫》等作品，是一位最早介绍白求恩事迹的作家。1949年5月后，周而复历任华东局统战部秘书长，华东局与上海市委外宾接待委员会秘书长，上海市政协党组书记和中国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上海分会秘书长等职。他广泛团结各界人士，阐述党和政府的统战、工商、文艺、宗教政策，恢复发展生产。1950年，参与创办《群众文艺》半月刊，普及文艺，培养工农兵作家。1951年，作为“五反”工作队员，参加了“五反”工作。这一时期，他出版杂文集《北望楼杂文》、文艺评论集《新的起点》、散文集《歼灭》等。 1954年秋，在周恩来总理亲自指示下，周而复参加中国政府文化代表团，出访印度、缅甸和印度尼西亚，并将访问三国所写散文编为《东南亚散记》出版。1955年起，先后任上海市政府文艺办公室副主任、上海市委宣传部副部长，主管文艺工作。参与创办了中国第一个大型文艺双月刊《收获》。1958年，率中国杂技艺术团访问阿根廷、巴西、乌拉圭和智利，历时10个多月，克服重重困难，圆满完成任务，增进了中国与拉美国家的相互了解和友谊。撰写《永恒的光辉》《危地马拉的仇恨》等，出版中短篇小说集《山谷里的春天》。
1959年后，周而复历任对外文委委员、党组成员，兼对外文化协会副会长，中日友协和中拉友协副会长。先后率中国代表团出访日本、墨西哥、古巴等国，期间写了报告文学《长良川畔》《在古巴前线》等。出版了散文集《火炬》、散文游记《航行在大西洋上》和长篇小说《上海的早晨》第1、2部。文化大革命期间，周而复遭到“四人帮”反革命集团的长期迫害，失去自由达7年之久。他旗帜鲜明，立场坚定，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表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高风亮节。粉碎“四人帮”后，周而复先后当选为第五、六、七届全国政协委员，任第五届全国政协副秘书长兼文史资料委员会副主任。1978年12月任文化部副部长，分管对外文化交流工作，1981年2月任对外文委副主任，1983年3月任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副会长。周而复英文很好，多次陪同毛主席、周总理接见国外来华的学者，先后率中国政府或友好代表团，访问五大洲数十个国家，进行文化交流和友好工作，为我国对外文化交流事业做出了十分重要的贡献。![]()
1985年10月，身为全国政协委员、对外友协副会长、中国书法协会副主席的周而复，率领对外友协代表团对日本进行访问。当时中日关系正处于上升期，两国间友好往来日趋频繁，周而复此行也是为了加强与日方的交流与沟通。抵达日本之后，周而复先是参加中日政治家书法展，随后又出席了日本新制作剧团成立三十五周年的纪念活动。周而复是有公职身份，代表国家来的，所以到了日本之后，他的一言一行都十分注意，每天的日程安排都会先交由中国驻日使馆审核，确保没有问题后再行动。周而复此时正在创作抗战小说《长城万里图》，作为一名作家，他觉得应该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态度，进行实地考察，写出最贴合实际的作品。于是，为了能够如实反映日军侵华全貌，周而复便向日方提出，希望能够到东京各地参观考察，以获得一手资料，其中就包括参观靖国神社，日方答应了他的要求。与此同时，周而复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他将自己的行程安排报给了驻日使馆，使馆方面并没有提出异议。所以，周而复就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
1985年11月10日，周而复在参观东京各景点的途中，路过了靖国神社。他本来是安排隔天再去的，当时有人提议趁这个机会提前去参观一下，第二天这一带就不用再来了，省得麻烦别人，于是便走了进去。周而复看到了里面供奉的一些甲级战犯，内心的愤怒不言而喻，作为作家，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日寇的罪行写清楚。为了能够最大限度地还原真相，他还询问了一些日本老人关于抗战的经历。后来，周而复把这次参观靖国神社的所见所闻，结合当时日军侵华的历史，写进了《长城万里图》小说的第三部《逆流与暗流》里。可非常不幸的是，就在周而复参观完靖国神社的当晚，驻日使馆给周而复下达通知：不要去参观靖国神社，如果是工作需要，需经大使馆批准。原来最近，驻日使馆才收到了上级下达的“任何公职人员不得私自参观靖国神社”的通知。可此时，周而复已经在白天提前参观了。于是他告诉使馆，今天下午路过时已经参观过了，使馆表示参观过就算了。可是，周而复刚回到国内不久，就接到了中纪委的通知：撤销周而复党籍和对外友协副会长的职务，并予以严重警告处分。之后，1986年3月4日《人民日报》刊发了题为《中纪委决定开除周而复党籍》的报道。周而复得知消息后，立刻就愣住了。多少年来，自己一直坚定地跟党走，努力做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却不料竟然被开除了党籍，他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周而复反复地向中央递交相关资料，提出申诉。他表明自己在参观之前，已经把顺访计划报给使馆，使馆没有异议。所以，自己的行为是合法的。与此同时，自己是作家，写抗战小说需要素材，实地考察也情有可原。当时也有一些好友，像汪道涵等人，对周而复的申诉表示了支持。![]()
1999年11月《山西青年》杂志发表一篇文章，作者在文中介绍了周而复的这次日本之行，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退休在家笔耕不辍的周而复看到报道后，见其夸大其词，不少内容更系空穴来风，无中生有，非常愤怒。于是，便一纸诉状将该报社告上了法庭，说对方损害了自己的名誉权。其实，此时的周而复已经在大众的视野中消失了很久，他只想着安静地完成自己尚未完成的创作。可这篇文章对他人格的侮辱，使他着实无法接受。法庭上，已经86岁的周而复，目光坚定地进行着辩解，希望法院能够还他一个公道。后来，文章的作者公开承认，这样编排是因为读者喜欢，发行量大，转载机率高，并且就文中过激词语和报道失实内容，向周而复表示歉意。这场法庭官司，引起了中央的高度关注。中纪委的工作人员对已经事隔十多年的当年具体情况，再次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并在最终有了一个明确的定论。2002年9月18日，中纪委正式下达文件，在文件中指出：“鉴于1986年给予周而复处分主要依据是其参观靖国神社，而周而复参观靖国神社与其创作《长城万里图》一书有关，故原认定的其他问题可不再作为处分依据。然而，鉴于周而复未经请示擅自参观靖国神社，违反了党的政治纪律，因此决定将原来‘开除党籍’的处分改为‘留党察看一年’的处分。”也就是说，这样算起来，他已经于1987年恢复了党籍。至此，在时隔16年之后，周而复终于获得了平反。看到文件的那一刻，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2003年深秋的一天，周而复已生病住院。在病床前，他为前来探望的儿子、儿媳写下表露心声的感人之语：“实事求是，坚持真理，无所畏惧，誓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为祖国和人类尽力奉献自己的力量。”这是周而复一生追求的自我写照，是他在生命将尽之际对子女们的殷殷嘱托。2004年1月8日，完成了平反心愿的周而复老人在京病逝，享年90岁。当天，新华社发表了讣告：“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原文化部副部长、著名作家、书法家周而复同志逝世。”1月17日，“周而复同志遗体告别仪式”在八宝山举行，党和国家领导人、有关组织和政府有关部门、生前亲友和乡亲同事们或送来花圈，或前来送行。历史给了他公正的评价。周而复终身多年在外工作，但对故乡充满殷殷深情。他多次回到南京，探访亲友故旧，浏览名胜古迹，漫步城南老街，驻足古宅深院。他尽情投身其中，捕捉文学创作灵感，寻觅昔日生活情趣。曾在《我怀念着南京》一文中，先生感叹道：“南京生长了我，养育了我，我饮着长江的水成长了起来，每一个角落里，有着我经年在外面流浪带回去的征泥……”先生也从未忘却抚育自己成长的母校与恩师，他在回忆文章中写到：“母校虽校舍陈旧，所幸师资力量不差，又都敬业，学生多为平民子女，学习也勤奋，出人才是顺理成章的事。”十分遗憾的是，多年来母校五中未能和这样一位杰出校友取得联系，先生也就未能回母校看望。更令人深感惋惜的是，2004年春天，当学校领导经过多方询问，联系到先生办公室的李文芳秘书时，惊悉先生已在当年初因病离世。获此不幸消息，母校领导与师生皆非常悲痛。不久，学校即收到李秘书寄赠来先生的诸多名著，随置图书馆珍藏，并供师生阅览。之后，学校通过李秘书，又和先生在京、沪两地的家人们取得了联系，并从家人处获得许多有关先生的重要资料。其长子1943年在延安诞生，取名周延抗，纪念全民浴血奋战的抗日战争；次子1948在山东诞生，取名周鲁卫，纪念保卫红色政权的解放战争。2018年秋，李秘书又代表先生家人，应邀从北京专程来宁，到校参加“南京青年会中学建校105周年暨余光中诞辰90周年纪念会”，并在会中介绍先生毕生辛勤工作所取得的成就。这些年来，母校师生没有忘怀这位杰出校友。学校在校史馆里展出先生的生平介绍，在图书馆中珍藏着先生的众多著作，在视频讲坛上弘扬先生的感人业绩。五中师生将永远怀念周而复先生对故乡金陵和母校恩师的殷殷深情，永远铭记周而复先生为我国现代文学繁荣发展和对外文化交流所做出的卓越贡献。![]()
周而复是一位多产高产作家，他在70年创作生涯中，发表与出版小说、散文、诗歌、戏剧、报告文学、杂文和文艺评论等，共计1200万字左右。许多名篇被收入教科书、在国外出版和被拍摄成影视剧。即使在蒙冤的十多年间，也从未停息，闭门潜心创作，出版多部名著。特别是他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把参观靖国神社见闻，结合日军侵华历史，写入了长篇小说《长城万里图》。该书出版后，荣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文学奖，确实令人惊叹。![]()
周而复才艺俱佳，他终生勤于写作，从小习练书法，先后临习过颜、柳、欧、赵和二王的大量碑帖。幼时家贫，无钱购买纸砚，他就经常蘸着清水在一块大方砖上练字。他酷爱文学，喜读屈原、司马迁、李白、杜甫、柳宗元、欧阳修、苏轼等人的作品，从而为其日后的文学创作和书法艺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的书法，从小篆、楷书、章草、行书到草书，诸体均能，尤以楷、行书为主。书法作品的内容大多为自作诗词，激情洋溢，富有强烈的感染力。周而复也是中国书法家协会的创始人之一，先后担任第一、二届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他特别注意书法的普及工作，提出在中小学开设书法课，在师范院校培养书法师资，在各地开办业余书法学习班，制作发行书法练习的音像制品，为我国书法事业的普及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高峰霞漫寒潭里，绝壁光映晚照红。周而复毕生历经艰难，怀着满腔热情，投身抗日救亡时期左翼文艺活动、解放战争时期文学创作和新中国文化建设事业，在我国对外文化交流、现代文学创作与书法创作普及诸方面，留下了珍贵的文化遗产，做出了杰出的社会贡献。尤其是他创作的众多文学作品，紧扣时代脉搏，艺术水平高超，真实反映典型环境与典型人物，受到国内外文学界高度赞赏，在现代文学史上占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位置。（原标题：不畏艰难 卓越奉献—— 忆著名现代文学家周而复先生）
最忆是金陵
追忆过往，留下老南京如沉香般的流光碎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