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昝子”还是“那暂子”?
赵元植
《南京史志》2015年第2期,载有谈成均先生的《南京方言臆释:昝》一文,该文为其论述南京方言(含歇后语)系列之一。其文首曰:“‘昝’是个南京方言的常用词。现在,有人用南京话写到‘你这昝子才来。’‘这昝子,秋装的式样歹哩。’‘我上小学那昝子。’‘这昝子’是‘这时候’,‘那昝子’是‘那时候’……”
我们知道,有些口中说的方言词,不知道怎么写。寻找到这种“有音无字”的情形,就是寻找本字,或称正字。找到本字,大致要符合:一,要找到一个汉字X;二,要说出其音韵演变规律,能使X 的中古音或上古音在那个方言里变成方言词Y的现在语音。第三,X和Y 的意义要相同或相近。我们运用历史语言学的内部构拟法,从语言的内部结构或变化规律看出方言语词的早期形式;再利用比较法,根据方言与古汉语、以及方言与方言之间的语音规则对应关系,配合语义特征,确定方言的这个语词在古代是否有同源词。这个同源词的文字形式便是所谓的本字。
因语词各有不同的形音义发展条件,利用比较法考求本字时,考求过程所需要增加的可能是关于文字的知识,也可能是音读或是语义的知识。这三种不同的本字探求途径,分别可称之为“觅字法”、“寻音法”、“探义法”。考求时适用哪一法,要看语词的形音义发展条件而定。黄侃先生曾说,小学之训诂贵“圆”,而经学训诂贵“专”。给方言“正字”,要做得既“圆”又“专”,尽量兼顾音、形、义,多点理据性、说服力;忌故作神奇、哗众取宠。
请看:
《國語辭典》昝ㄗㄢˇ(zǎn)
(1)〈代〉:用同“咱”,我。你那里问小僧敢去也那不敢,我这里启大师用昝也不用昝。——《西厢记》
(2)(名):姓。如明代有昝学易。
《康熙字典》昝【廣韻】【集韻】【韻會】子感切,音撍。姓也。出蜀郡。○按《說文》朁註今俗有昝字,蓋朁之譌。《類篇》从曰,在曰部。
《汉语大字典》(缩印本)p632昝
①(zǎn)用同“咱”,我。[I] 元代王实甫《西厢记》第二折楔子:“你那里问小僧敢去也那不敢,我这里启大师用昝也不用昝。”
②姓。《广韵·感韵》:“昝,姓也”。《通志·氏族略五》:“昝氏,《何氏姓苑》有昝氏,蜀人也。”《晋书》桓温将昝坚。唐昝慎盈。宋昝居闰为宣徽使。
可见“昝”字与时间无关。
而“暂”字含有时间概念。
《汉典》暂(暫)ㄗㄢˋ(zàn )
(形声。从日,斩声。从日,与时间有关。本义:时间短。)
(形)。暂,不久也。——《说文》,宇文新州之懿范,暫帷暂驻。——唐· 王勃 《滕王阁序》。暂则封舱,久则封港。——林则徐《政书》。又如:暂劳(一时的劳苦);暂欢(短时间的欢乐);暂云(行云,浮云)
(副)1,不久,短时间:~时。~且。~缓。~停。~行办法。《书经·盘庚中》:「乃有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乐府诗集·卷七三·杂曲歌辞十三·古辞·焦仲卿妻》:「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
2,姑且。唐·李白〈月下独酌〉诗四首之一:「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封神演义·第一回》:「因望下一看,知纣王尚有二十八年气运,不可造次,暂回行宫。」
3,初、刚刚。汉·王充《论衡·祸虚》:「始闻暂见,皆以为然;熟考论之,虚妄言也。唐·李益〈宿石邑山中〉诗:「晓月暂飞千树里,秋河隔在数峰西。」
4,猝然、忽然。《史记·卷一○九·李将军传》:「广暂腾而上胡儿马。」《文选·江淹·别赋》:「谁能摹暂离之状,写永诀之情者乎!
《康熙字典》暫【唐韻】藏濫切【集韻】【韻會】【正韻】昨濫切,音鏨。【說文】不久也。【類篇】須臾也。【書·盤庚】暫遇姦宄。【左傳·僖三十三年】婦人暫而免諸國。【註】暫,猶卒也。【五經文字】暫作蹔,訛。
《說文解字》暫。不久也。从日斬聲。藏濫切。
《說文解字注》(暫)不久也。左傳。婦人暫而免諸國。今俗語云霎時閒、卽此字也。从日。斬聲。藏濫切。八部。
《汉语大字典》(缩印本)p645暫(暂):(本条及以下例证太多,略。请看原书)
……
副词,1,表示时间。a相当于“刚”,“方才” 。b相当于“顿时”,“就” 。2, 表示频率。a相当于“忽而”,“时而”,“才”。3, 表示情态。a相当于“仓促”,“突然”。
2,猝然。
3,始,初:“或春苔兮始生,乍秋风兮~起”。
显然这“暂”字含有时间概念,即有不太长的一段时日,用在“这暂子”、“那暂子”上较为合适。“这暂子”“ 那暂子”老南京也常说成“这阵子”“那阵子”至于音调平上去入和儿化等,因地区、新老派及家族习惯而有所不同。
再看:
《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2001年版)p4351
□(左口右昝)〈徐州〉早晚的合音。与“多”连用构成时间的疑问代词,相当於“什么时候”?
《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2001年版)p5418
暂中(东莞)偶尔;一段时间。
暂时(洛阳、南昌)短时间之内。
《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内无“昝”字,其义项、例证和地区均阙如。
《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分卷《南京方言词典》p84
多咱(子):什么时候。“咱”是早晚的合音。书证为红楼梦二十一回。
小结:如果说一段时间,不论是方言抑还是普通话,行文当以用“暂”或“咱”字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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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20
(原标题:也谈南京方言词“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