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爱吃西红柿的姑娘
两只手攀着西红柿
一大口一大口咬
汁液鲜血一样喷射
西红柿结实又有弹性
摸上去不像来自泥土和藤蔓
整个夏天
这个姑娘都在生吃西红柿
举止豪放，大胆
在平时，她多么文静
说话慢慢的，走路慢慢的
看她吃西红柿的样子
又是多么讨人喜欢
和他谈对象的小伙子
就选择夏天
捧着西红柿见她
他们结婚了，互相扔西红柿
往头上扔，往心上扔
生下的孩子也爱吃西红柿
她的爱好也得以保持
不过很少当着人面
不管不顾的吃西红柿了
花 牛
秋天的天水
花牛在花牛乡
身子里全是甜蜜
花牛从树上下来了
花牛玫瑰红
屁股硕大
带着天水地界上
独有的风情
一路南下北上
有一个撞进了我的怀里
不用天水的妹妹开口
都知道花牛不是牛是苹果
苹果的味道好闻
花牛苹果不光好闻
还最是经放
过去了多少日子
还在散发香气
秋天的午后
一头黄牛背着身子
尾巴是下垂的
粗壮的树木刚走出去不远
半坡上的一棵身子快跌倒了
黄牛跟前的两棵幼苗
还不打算离开
近旁的屋顶是蓝色的
阁楼上的窗户朝向有风的一边
即使青草吃不完
黄牛也不挑拣
已经是午后了
整个村庄昏昏欲睡
就是摊开双手
也能知道这个秋天
隐藏着不安
很 久
过去很久
才会提到良心
往事是给后事准备的
一味药丸
一个时代服下也睡下了
一路过来的人
不管在场不在场
都穿着干净的衣裤和鞋子
手上布满皱纹
还能灵活使用筷子
还能让眼泪
闪着光落下来
我有多在乎
有些事情
与对错，与良心无关
我趁黑把飞机开走
我站在云朵上
把大海舀干
可我不会
当着孩子的面
扇一个人的耳光
哪怕他多么该死
你的好
苹果熟了
星星离得远
河流就在跟前
你用你的好
覆盖了我的夜晚
在农场
果树的树冠修剪一新
就像举着一个彩色棒棒糖
牛挤过奶了，巨大的脑袋里
隐藏了一吨重的思想
羊群一起转身
一起看过来的造型
像新出的健身器材
猪有大有小，依次走过泥泞
鸭子一排，鸡一堆
表现出特有的秩序
狗和主人并排站立，静止了一样
主人很老了，喜欢劳动
对每一个到访者彬彬有礼
篱笆，石墙，石头的房子也很老了
再大的风雨
来了就走还是不走
也只是验证一下它们的结实程度
而它们变成废墟的日子
已经不远了
电 影
日子漫长又绝望
熬不下去了
整夜整夜看电影
几年下来
看了几千部电影
就像去了无数国家
经历了无数人的生活
无数人的生死，爱恨
像是找到了一个出气孔
像是拥有了一条后退的通道
胶片超度的灵魂
还剩下了一些热度
一帧一帧画面
把生活重新安排
已经不在乎真假
雪中甘蔗
抱紧身子里的甜
甘蔗，走远路过来
挺立在北方的冬天
被漫天雪花包裹
就像异地恋
突然出现的身影
还没有相拥在一起
甜度已经增加
不光耐得住咀嚼
更值得再三回味
一个孩子扛着一根甘蔗
从大雪中跑了过去
这是一杆甜蜜的长枪
让孩子成长，懂得珍惜
更愿意付出
年关将至，雪花朵朵
每个人都怀有一份期待
天气变冷了
而地气在回暖
柔软的雪花
也包含了糖味道
守 着
总有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总有人守在一旁
穿得衣服那么少
像是躺久了就会消失
房子里太暗
白天也点着灯
可又能看清什么呢
躺在地上的人
还没有醒来
也许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守在一旁的人
还能守多久
看样子会一直守下去
守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
就像守着自己
就像灯守着黑暗
进 入
雪豹进入山谷
进入一场更大的雪
枯瘦的群山
危岩，峡谷，峭壁
雪豹隐身其中，难以辨认
踩踏一步
石头松动，滚落
山体的生命体征被唤醒
雪豹从石头里走出来
从积雪下面显形
一路用尿液标记闯入的危险
发情的叫声
又在诱惑，另一头雪豹
往这一带移动
共同经历生死，共同进入三月
进入迟来的春天
树 林
这片树林
可以卷起来
把风暴卷起来
把村庄卷起来
又能展开
树在舞蹈，旋转
树把身体内部的花纹
唱片一样唱了出来
每一棵树
都顶着一朵星云
在撕扯，拼接，粘合
在火焰中再生
而树干更加结实，坚定
树林编织出来了一条道路
树林起飞
又落在地上
根须如铁锚
深扎下去
又处于静置状态
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
突然叫停
出 息
食肉动物进攻失败
我会惋惜
食草动物逃脱
我会高兴
但在情感的程度上
更偏向前者
虽然在生活中
我是一个弱者
却常常对末路英雄
抛洒眼泪
无 聊
找临时工
问了几家都不要
回去的路上
我边走边踢石子
有一颗石子
我没有踢上
折回去二次踢
不料更多的部分藏在土里
我踢上去没踢动
把脚趾头踢伤了
瘸着到医院
缝针包扎
继续吃闲饭
倒有了理由
蹭 狗
养狗就像养孩子
见了别人的孩子
再喜欢
也不能随便摸头了
见了别人的狗
也不敢靠近了
现在的狗
特别凶
经 过
一个人骑自行车
经过北半球
那隆起的曲线
由于受压
凹下去了一块
可 怜
鸡肚子掏空了
鼓鼓的素子里
米粒才吃下去
来不及消化
就死了
鸡可怜吗
有人把牛胃里
黏糊糊的草汁
在锅里煮开
还让我品尝
牛交出肉身
还奉献了未被吸收的
又该怎么可怜
有的花
有的花
开在鞋底
走出去多远
转过一个路口
春色扑面
抖擞芳香
有的花
开在窗户上
走出去多久
在折返回来时
红的牡丹
叫着亲人
没 有
只要想到
那些约束人的
铁打的规矩
一样一样
被扔到一边去了
就没有什么
是不可改变的
就没有什么
是等不来的
葵盘打开
向日葵在打开
严实包裹的叶片
退潮一样，向外退
变成一个圆，还在退
波纹，向着无限
紧接着，金黄的花瓣
船帆一样打开
露出葵盘，葵盘上翻
鼓起来，鼓成一个球面
是一张脸，一颗心
还是别的器官？
葵盘上布满琴键
弹奏雨水，阳光
在弹奏中日渐饱满的
是一粒粒
即将发射的子弹
泥土，是最终的落点
编辑：李二板
校对：王 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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