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一个周末，OpenAI爆出个大瓜，一路都是过山车的剧情。首先是首席科学家Ilya联合独立董事开除了Sam Altman，紧接着董事长Greg Brockman辞职，站在了Sam一边，而大金主微软则宣称从新闻上了解了这场变故。然后是微软和Sam的见面协商，Sam眼见就要回归。最后的方案是，在微软的调停下，Sam加入微软，外招CEO。随后，OpenAI大部分员工，包括Ilya联署，要求董事会辞职。此时此刻，事态有些降温，不过余波未止。
这件事情，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参与创立的一家软件公司的经历。当时我们签了一家VC的A轮投资的term sheet，按照协议换了VC推荐的CEO。然而，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打钱比较慢，就这个光景，CEO和董事长产生了管理上的矛盾，CEO通过董事会决议，罢免了董事长。最开始，看在投资的份上，老董事长也就忍了，结果，新的投资始终没有进来，老董事长就发动了股东投票，联合了老的投资人，开除了CEO。这两位都是行业老兵，老董事长曾经是美国知名医疗保险公司的CEO，而被开除的CEO，是CMU的校董，他后来加入了另外一家创业公司，带领该公司成功上市。但是这场争斗，分裂了团队，很快公司就丧失了前进的动力，无疾而终。从这段经历中，我学到的一点是，创业公司，你拥有实力的优势，并不能成为你勉强去推动自己意见的理由，要学会沟通、妥协，与团队达成谅解，齐心协力，才有可能成功。
这两个例子中的共同点就是，董事会成为了管理层斗争的一部分，他们没有能起到稳定公司运营的作用。最后都是董事会失效。董事会是公司治理的重要一环。股东利益是公司的最核心利益，然而大部分股东都不参与公司的运营、决策，如果对于公司管理层的监督需要召开股东大会，那么代价太高了，于是设立了一层董事会，来代表股东监督管理层。通常董事会由部分管理层、投资人代表和独立董事组成，这样的安排是让董事会熟悉公司的运营状况，外部董事更好地监督运营，也利于调节投资人和管理层的关系。这一次OpenAI发生的变故，目前看起来是Sam和Ilya之间的理念不同所导致的冲突，这就是一个典型的董事会失效的案例。在我的那次软件创业中，董事会失效的原因是管理层和董事会高度重叠，管理上的分歧很容易升级到董事会的冲突。而OpenAI的董事会失效则复杂一些，一方面是Ilya 的幼稚，另一方面是OpenAI独特的商业设计。
它是一个由非盈利性组织控制的有限盈利公司。OpenAI的董事会，是一个非盈利组织的董事会，但是要负责监督一个有限盈利公司，这是一个让人人格分裂的设计。在一个商业的环境中，独立董事在这种管理层有分歧的情况下，更多应该是帮助管理层去沟通和谅解，而不是简单的站边。OpenAI还有一个重要的利益方——微软。微软前后为OpenAI投资130亿美元，而因为OpenAI 的非盈利设计，微软没有任何董事会席位，但是，微软在业务上的支持和配合，对于OpenAI的运营是举足轻重的。
Ilya看起来是没有太多的经营经验，而独董在这个时候，应该有人站出来去提醒他和微软沟通，而不是简单地形成董事会决议。投票产生的董事会决议，不仅不是一个解决分歧的手段，反而会激化矛盾，撕裂团队。OpenAI不盈利且成本巨大，主要靠微软支持，这就像一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孩子，一边从干爹那里拿钱养活自己，一边心里还觉得干爹不是爹，没权管自己。这一点上，Ilya无疑是要负主要责任，而独立董事在这种需要有大局观，能够创造性解决新问题的情况下则是严重失职，不仅没有灭火，反而扔了炸弹。
我常常告诫自己的portfolio公司，团队最重要的是团结，一定要做好沟通，努力去和团队达成共识，尽量避免用投票去强推自己的想法。只要到了投票的时候，不管结果如何，其实你已经输了，把一件事情推动到了需要董事会投票才能决定走向的地步，是创始人无能的表现。投票最糟糕的影响就是分裂人心。创业公司，都是脆弱的。其最大的核心竞争力，就是团队。OpenAI这样的宫斗所造成的割裂，是短时间内无法修复的，会直接导致公司丧失了前进的动力，再也没有力气像以前那样全速的冲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相关各方没有赢家，只是便宜了谷歌和几个竞争对手。Ilya和Sam即便和解，也只会貌合神离，团队内部的撕裂很难修复。大部分员工的联署，只是表明了员工们想回到从前的愿望，更多是因为个人经济上的利益。可惜时光无法倒流，李渊和李世民是怎么也不能回到玄武门之变前父慈子孝的阶段的。即便整个OpenAI团队都加入微软，短期来看，微软是获益的，避免了局势进一步恶化，能保住之前的胜利果实。但是，他们是不会再有OpenAI本来独立发展时候的革新动力了，长期而言，机会成本巨大。加入OpenAI的工程师，以前也不是没有机会加入微软，他们只是不想加入微软的AI部门而已。而谷歌，不是没有钱，也不是没有人才，他们只是在AI的研发中有太多的羁绊，才被OpenAI甩在了后面。以前的OpenAI如果犯了个错，只是个创业公司的错，更容易被社会包容，而未来微软旗下的OpenAI，如果犯了错，那就是微软的错，问题就严重多了。一个被微软招安的OpenAI，相对谷歌来讲，优势尽失。中国有句老话，和气生财。创业公司生存最大的威胁是来自外部，团队的团结、齐心最重要。创业的路上坑也很多，内耗的团队，走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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