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经济
和经济叙事
本期作者：六禾创投 杜挺
2023年12月22日
一上午的疲惫很多人刚刚午休，一则《网络游戏管理办法（草案征求意见稿）》卡在了很多人的奶茶吸管和咖啡杯里，市场如临大敌，港股先跌为敬，腾讯最大跌幅14.27%，直接没了一個小米，网易最大跌幅27%，创有史以来最大阴线，约等于四個Bilibili。
全市场跌去数千亿，一篇意见一万多字，字字千万金。
事实呢？游戏监管的大逻辑这几年都没有怎么变，一级市场有多久没有投向游戏领域创业项目大家也都清楚，国家新闻出版署有关负责人解释了征求意见稿旨在促进行业繁荣健康发展，腾讯网易的游戏市场并不会因为这个监管而死掉，各种氪金游戏也并不会因为没有这个管理办法就大行其道。
有用吗？老师在讲台上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学生在台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个是曹操托孤汉献帝延续大汉江山禅让给了曹魏政权，一个是刘备强行讲了一个“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美妙故事，真实的历史没人信，野史稗文成了江山正统。
2017年，他创立了叙事经济学。
什么是叙事经济学？如果我是席勒的学生我会说就是一门讲故事的科学。
大千世界无时无刻不在讲故事，但叙事一词的含义又不止于故事或者讲述，归根结底，叙事是历史、文化、时代精神以及个体选择相结合的载体，甚至是一种集体共情。某种程度上，它是在解释或说明一个社会、一个时期的重要公共信念，而信念一旦形成，将潜移默化或者直接影响每个人的经济行为。正是这些特性，使叙事传播成为一个非常重要的经济变化机制和关键预测变量。诸如对市场下跌的恐慌、对未来经济增长的信心、对技术替代的批判以及投资的情绪波动等，这些长期的、变化的叙事载体，无论是对消费者、企业家、投资人，还是对决策者，都将产生非常重要的影响。
所以，我们再看“征求意见稿立足于保障和促进网络游戏行业繁荣健康发展，对解决网络游戏经营单位准入等问题作了明确，设立了‘保障与奖励’专章，提出一系列鼓励措施”，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何不将网络游戏管理办法这个标题修改为“网络游戏振兴行动计划”，因为为了振兴产业政策政府也得监管，也得去伪存真，该鼓励的鼓励该打压的打压，只是调换了顺序而已，能不能先谈鼓励，然后再限定不好的，这样的所谓叙事就完全不同了。
类似的案例实在太多，看似无关紧要却具有强烈叙事潜力的事件可能会影响经济或政治结果：世界杯比赛可能会影响经济信心，地方海滩的鲨鱼伤人事件可能会影响当地现任官员的得票数，广告的背景音乐可能会对消费者产生强烈的影响，葡萄酒专卖店发现，如果店里播放的背景音乐是古典音乐而不是音乐排行榜的前40首歌，买家就会购买更昂贵的葡萄酒。
叙事经济学的一个重要构想是：经济波动主要是由各种过度简化且易于转述传播的经济叙事驱动！
美国梦是由一系列个人奋斗故事组成，而潜台词是你也可以学习他们那样成功，而这样总体对于国家是有利的；一部《蜗居》抵得上100篇经济学家的调研报告对于中国推出房地产调控政策；今天的房地产是一种社会共情资产，其价值取决于人们如何与周围及其他人暗中做比较，原来有多FoMo现在就有多踩踏；有郭隗“千金买马骨”助力燕昭王雄霸的故事就有一颗马掌钉毁了一个国家的故事；只要放任一个知识网红对于民营经济和民营企业家大放厥词就一定会有更多知识网红因为“钓愚均衡”进来快速彻底搞臭搞死公共舆论对于民营经济的喊打喊杀从而形成主流共识……
我们太喜欢故事了，我们太容易相信“钻石恒永久，一颗永流传”和“怕上火，喝王老吉”，……是因为亿万年来的进化从我们在山洞里听远古祖先讲故事入睡就流传至今，小孩子晚上不听故事睡不着，神经科学家奥辛·瓦塔尼安（Oshin Vartanian,2012）指出，从人类大脑的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来看，类比和隐喻会始终如一地“准确激活”同样的大脑区域。我们一听到征求意见，就想到了严加监管，一想到监管就联想到被打压限制，以致我们心跳加速瞳孔放大手心出汗，所有的神经细胞就给一个信号，快跑！
都是保护股市中中小股民的利益，可是为什么我们的故事就成了政府任意施加看得见的手，而别的故事就成了正义的使者，仁慈的君主。
也许我们就是这样的不懂讲故事，不懂讲好故事，一步步跳入叙事的陷阱。
我们有太多的陷阱，中美冲突、脱钩断链、文明的对抗、塔西佗陷阱、价值观不同、信心、信任、信用……谈它们干啥？都是无望无畏无意义的话题，他讲他的，为啥不讲中国过去几千年几度危亡，打败我们的敌人都被我们吸收了，匈奴，鲜卑，金人，蒙古，满清，一波波都吸收了，最后一个西方的文化，我们能不能吸收？为什么要跳去一个别人的叙事陷阱，而不能虽然跌跌撞撞最终走出一条新的道路来，互相铸造出一个新的世界的故事。
我相信这种叙事并不仅仅是一个故事，找到一个好故事，讲着讲着你自己也可能就信了。
哪个创业者不是先把自己“忽悠”成功了的，然后再“忽悠”合伙人和投资人的呢？
怎么更好地讲好自己的创业故事，是每一个CEO的必修课，甚至不排除未来有专门的首席叙事官（Chief Narrative Officer）的可能性，经济叙事是有可能改变人们经济决策的传播性故事：是雇用一名新员工还是等待形势好转，在商业上是大胆冒进还是谨小慎微，是从事一级创投还是投资于短期波动的投机性资产，是坚守中国市场还是出海寻觅机会。
经济叙事通常并不是特别突出的叙事，要想识别它们能不能为你所用，我们必须考量它们改变经济行为的可能性。比特币的故事就是一个成功的经济叙事实例，因为它有很强的传播力，并已在全球大部分地区带来了重大经济变化。它不仅推动了真正的创业热情，也刺激了商业信心，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做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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