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格雷厄姆的最新分享，关于如何区分坚韧和固执。我们有时候会纠结于对一个创业者的判断：他究竟是意志坚定，还是冥顽不灵？时间固然会告诉我们答案，但那时一切都为时已晚。这篇文章给了我们观察和预判的视角，同时也给了我们鞭策自身的方法：坚守住从坚韧滑向固执的边界。
成功人士通常都是坚韧不拔的。他们试图实现一个新的想法，这在一开始往往是难以奏效的。但他们不气馁，不放弃，不断尝试，最终找到了可行的方法。但另一方面，固执己见又常常是导致失败的主要诱因。过分固执的人往往令人生厌，他们完全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和建议，在错误的道路上不断碰壁，最终一事无成。
那么，这两种行为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区别呢？坚韧的人和固执的人行为方式真的不一样吗？还是说他们其实是在做同一件事，只不过我们是事后根据成败来对他们贴标签——成功了的就叫坚韧，失败了就叫固执？如果唯一区别只是成败，那么区分坚韧和固执就没有意义了。告诫某个人要坚韧但别固执，相当于只是在告诉他们要争取成功不要失败。这道理难道会有人不懂吗？然而，如果坚韧与固执真的是两种不同的行为方式，那么将它们区分开来，并加以理解就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我曾与许多意志坚定的人交谈过。在我看来，坚韧和固执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行为。我经常会在谈话结束后心想：“哇，这个人真有决心！”，或者“天哪，那个人也太固执了吧！”我并不认为自己的判断依据仅仅是他们是否看起来正确。这可能会是部分原因，但绝非全部。固执的人身上有一种让人厌烦的特质。这无关对错，而是他们根本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而坚韧的人则不同，当你向他们指出问题时，他们会全神贯注地倾听，即使认为自己的方案完美无缺，他们也渴望了解是否存在潜在的漏洞。大多数成功人士都是这样的。当你与他们意见相左时，他们反而会更加投入，渴望探讨。而固执的人则不愿听取反对意见。当遭遇质疑，他们目光空洞，回应如教条般僵硬。坚韧与固执之所以看似相似，皆因二者均难以被轻易动摇。但其难以动摇的本质却截然不同。坚韧者如同一艘不想减速的舰艇，勇往直前；固执者则似一艘舵机失灵的船只，盲目前行。在流行文化中，坚韧和固执经常被混为一谈。这是因为当只有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时，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放弃还是坚持，而坚韧和固执都意味着不放弃。所以在面对简单问题时，坚韧与固执或许的确难以区分。但随着问题的复杂度越来越高，我们就能看到两者之间的区别：坚韧的人更关注决策树上层级较高的关键点，而非细枝末节；而固执的人则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不要放弃”这个原则应用于整个决策树。坚韧的人始终专注于目标本身；而固执的人则沉迷于实现目标的具体路径。更糟糕的是，固执者往往固守最早的想法，即便这些想法未经实践检验。因此，固执者不仅拘泥于细节，更可能执着于错误的方向。
为什么固执的人会如此固执？一种可能是他们被问题压垮了。他们能力不足，遇到一个难题时一下子就不知所措了，于是只能紧紧抓住脑子里最初的、唯一的想法，就像甲板上的人在船摇晃时紧紧抓住最近的把手一样。这是我最初的理论。但经过仔细研究，我发现这个理论站不住脚。如果固执仅仅是因为超出能力范围的话，那么可以设想坚韧的人在面对更困难的待解问题时也应变得固执。但事实并非如此，坚韧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可能会更少固执：他们会知道自己必须对任何可能性持开放态度。反过来，如果固执是由情境引起的话，那么在解决更简单的问题时，固执的人就会变得不固执，但显然并没有。所以说，如果固执不是由情境引起的，那它就一定是内在的，一定是性格的一种特质。
固执是一种对转变观念的条件反射式的抗拒。这并不等同于愚蠢，但却与之密切相关：当反面证据越来越多时，这种抗拒就逐渐转化成了诱发性的愚蠢。固执是最易于实践的一种“永不放弃”：不必进行复杂的利弊权衡，只需一味地坚持己见。事实上，在解决简单问题方面，固执在某种程度上是能够奏效的。这提示我们，坚韧和固执或许并不完全对立，最佳的固执程度并不是零。如果最初遇到挫折时的第一反应是毫不犹豫的“我不会放弃”，这是件好事，这可能会起到防止恐慌的作用。但是，仅凭直觉只能让你走到这一步。在固执的连续体上，离固执端越近，成功解决难题的可能性就越低。
固执简单直接，连动物也具备这种特质；但坚韧则有其更为复杂的内在结构。
坚韧者的显著特征之一是他们充沛的精力。他们的“永不放弃”不仅仅是停留在口头上，而是真正地去不断尝试新的思路、新的事物。这同时也意味着坚韧者必须富有创造力，因为要做新的尝试，就必须不断想出新的可以尝试的事物。充沛精力和创造力是一个奇妙的组合。两者互相激发，相辅相成又相得益彰。精力充沛就会将创造力产生的想法付诸实践，这种实践反过来又会促成更多创意的生成。而创造力则为精力提供发泄的途径。同时拥有充沛精力和创造力已经是十分罕见的了，但为了解决难题，另外三种特质也不可或缺：韧性、良好的判断力及目标导向。韧性意味着不会因挫折而丧失斗志。一旦问题复杂到一定程度，遇到挫折在所难免。一旦无法从挫折中振作起来，那你只可能在有限的领域取得有限的成果。但韧性并不等同于固执。韧性意味着挫折无法动摇你的士气，而并不是它们无法转变你的观念。事实上，坚韧者经常需要转变观念，这就是良好判断力发挥作用的地方。坚韧者是非常理性的。他们关注的是预期价值。正是这一点，而不是鲁莽，让他们能够处理那些看起来不太可能成功的事情。不过，有一种情况坚韧者常常显得不理性：那就是在决策树的顶端。当他们在两个预期价值大致相同的难题之间做出选择时，通常归结为个人偏好。事实上，他们经常将项目划分到预期价值范围较宽的区间里，以确保他们想要研究的项目仍然符合要求。从经验上看，这似乎并不是一个问题。在决策树的顶部附近有点非理性是可以接受的。一个原因是，我们人类会更加努力地解决自己偏爱的问题。但还有一个更微妙的因素：我们对问题本身的偏好并不是随机的。当我们喜欢一个别人不喜欢的问题时，往往是因为我们的潜意识让我们能比别人更敏锐地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这便引出了我们需要的第五个特质：必须存在某个具体目标。或许你从小就怀着做一番伟大事业的愿望，理论上讲这应该是最强大的驱动力，因为它涵盖了所有可能做的事情。但实际上这并没有多大用处，恰恰是因为它包含的内容太过宽泛，无法告诉你在这一刻具体该做什么。因此，在实践中，你的精力、创造力、韧性和良好的判断力必须被引导至某个相对具体的目标。这个目标不能太具体，否则你可能会错过与你正在寻找的事物相邻的重大发现；但也不能太宽泛，否则它就无法有效地激励你。
深入剖析坚韧的内在结构，你会发现它与固执截然不同，而是更为复杂。五项独立特质——精力、创造力、韧性、判断力与目标导向，共同造就了一种现象，虽同样促使人永不放弃，但方式迥异。你并非单纯抗拒改变，而是被精力与韧性驱动，朝着目标迈进，借助创造力开辟道路，经由判断力优化方向。在决策树任一低层节点，若预期价值过低，你将适时放手；但精力与韧性将不断引领你迈向在更高层选定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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