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拉了七八个创业者吃饭,里面不少是我们实战训练营的往期项目创始人。好久没见,高兴,又喝了点小酒,这些理工男创始人开始吐槽。优秀的理工男都以逻辑清晰为荣,这些创始人往往也能够做到情绪稳定、逻辑清晰地输出自己的想法。但一个创始人吐槽道:“为什么我自己都觉得沟通清楚了,员工为什么还是不能按照我的想法去做?甚至有时候联合创始人都还需要我提供情感上的输出和支持?” 大家听完哈哈大笑,开始给彼此做MBTI分析……
过了两天,看到华尔街日报上一篇文章说硅谷现在最火的网络安全人才来自一支以色列部队,看完之后又查了些资料,让我对人性的理解又增加了些。
据该文章介绍,这只代号为8200的部队是以色列国防军IDF(Israel Defense Forces)辖下最大的情报单位,主要负责收集情报和破译,并从事反情报、网络战争和监视等军事行动。简单说来,8200部队主要就是从事各种信号的监听、跟踪和解密。据英国《卫报》报道,其能力媲美美国国家安全局NSA(National Security Agency),被公认为是世界最顶尖的网络情报单位之一。尽管公开资料极少,8200部队被认为在过去许多国际事件中扮演了关键的角色。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国家安全研究中心指出,8200部队提供的情报在1967年的以阿战争中促成了西奈空袭(Sinai Air Strike)的成功;2018年,IDF也公开宣称8200部队的行动阻止了ISIS在澳洲的恐怖攻击。据这篇文章介绍,以色列8200部队的成员因其先进的网络安全和网络战能力而闻名。这些年纪在18-22岁的年轻人智商超群,又使用最先进的技术,从事最具挑战性的工作,在服役4年后退役,可以想象,自然成为最抢手的高科技人才。事实的确也是如此,8200部队成员退役后不管是加入技术公司,或创立自己的网络安全公司,还是成为投资人,都在业界取得了惊人的成就。目前,至少有五家由8200部队退役成员创立的网络安全公司在美国公开上市,总市值约为1600亿美元。没有上市但价值很高的企业也不在少数。其中,全球最大的云安全公司之一Wiz,在今年7月曾几乎与谷歌达成一项价值230亿美元的收购协议。如果交易成功,这将成为谷歌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收购。8200部队这么牛逼,出来后找工作这么容易,是不是大家都想进?没错!在以色列,已经有专门针对进8200部队的补习班,最早的班从小学就开始,干啥?刷题!听上去是不是很熟悉?看了这篇华尔街日报对8200部队推崇备至的文章,我在想,8200部队这么牛逼,怎么没能提前预测到10月7日哈马斯对以色列的突然袭击?上网搜了一下,以色列是个爱反思的民族,还真有不少文章在讨论这个问题。看完这些文章,我发现以色列作者Ran Heilbrunn提出的批评观点尤其新颖。他指出,8200部队对于科技的狂热崇拜(他用了cult这个词),让他们过于依赖基于网络的高科技,让科技不是在辅助人做决策,而是直接代替人做决策。比如说,传统的通讯监听是非常辛苦的工作,它需要监听人员24小时在线,不仅要熟悉阿拉伯语,而且要了解最新的语言表达方式和语气,即便如此,99.99%的时间监听到的都是无用信息。8200部队的年轻人不愿意干这苦活啊,所以他们选择了网络翻译软件,让机器来监听和翻译这些对话。按照作者的说法,即便经过多次尝试,这些翻译软件按照内部人的评价,比谷歌翻译质量依然好不了多少,但最终还是被推动上线了。与之相应的,是8200部队中语言专家数量的大幅减少。8200部队几年前就取消了对哈马斯人员手提对讲机的监听,认为没啥用,因为现在的沟通都是通过社交媒体作为通讯工具。哈马斯因为知道以色列的网络监听能力强,在袭击前特别降低了对网络通讯的依赖(听上去是不是很常识性的应对手段?)。当袭击发生时,8200部队非常懵,因为他们的高科技系统什么异常状况都没有发现。
那8200部队为什么会如此狂热崇拜高科技呢?Ran Heilbrunn又自问自答了这个second level thinking的问题。他认为其中一个原因是8200部队从高级官员到普通士兵都发现他们和商业化高科技企业的紧密合作最有利于他们个人职业发展。
在大多数国家,尖端科技往往是首先使用在军工领域(因为军工对技术偏好有特殊要求但对成本没那么敏感),然后再尝试在民用领域拓展以降低成本并寻找更大的应用场景。所以比如说在美国和中国,都有一大堆专门服务于军工行业但不太为外人所知的企业。以色列是个例外。80年代高通胀后,对军工科技的资金投入大幅减少,但又要满足国防的需求,所以形成了一个独特的两条腿走路的构架:以色列科技企业往往一方面关注更大的民用市场,另一方面,也把很多来自民用,但还不能满足军方品质要求的技术也拼命往军方推。这一方面看上去军民融合做得很好,但另一方面,也就容易出现所谓的旋转门现象。
Ran Heilbrunn明确指出,8200部队的高官在退役前会非常乐意尝试和采购以色列民用高科技公司其实并不成熟的产品,因为这些公司也往往就是他们退役之后会去工作的地方。美国的国家安全局(NSA)鼓励雇员长期留任,但8200部队的成员服役一般就是4年,即便是军官,可能在5-10年内也会退役。考虑到外面市场开出那么有吸引人的条件,如何让自己在市场上有竞争力?是使用那些稳定、实用但不一定性感的技术,还是不断尝试最新最火的?
华尔街日报那篇文章中引用了一位前成员在回到8200部队做分享时的失望:“那些士兵围着她了解的都是高科技公司提供的薪酬和就业,而没有认识到使命是最重要的,技术只是一个辅助工具”(She was disappointed that recent enrollees asked her about hiring and salaries at tech companies when she visited to give a lecture a few years ago. “It’s time to understand that the mission is more important than anything else, and the technology is just an enabler for the mission,” Yashar said)相比坐在后方办公室敲打键盘的8200部队的天之骄子们,以色列国防军有一个前线的基层岗位叫“观察员”,主要由女性士兵担任。她们的主要职责是观察边境沿线的障碍以防止敌人渗透到以色列,她们需要数小时密切监视监控摄像头,因为即使错过边境沿线最轻微的异常事件,也可能对整个国家造成灾难性影响。但她们没有错过哈马斯为10月7日袭击所做的准备。一位观察员称:“我们都看到哈马斯武装分子正在为发生的事情进行训练:我们看到他们训练冲破围栏,训练杀害平民,训练夺回人质”。另一位则表示:“我们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们向上级汇报,但他们没有理睬我们。他们告诉我们,他们知道的更多,尽管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必须了解我们区域的每一棵树、每一顶帐篷、每一个坑洞,尤其是要知道何时发生异常情况,我们做到了。”2023 年10月7日那一天,24名观察员中,只有2名观察员逃脱了死亡或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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