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代乒乓人 一样鸿图志》||文/申 阳||【京西纪事】总8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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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1 17:21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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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9月21日 第180期 总8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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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5月5日晚，上海体育馆，第四十八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女子单打决赛，中国的张怡宁一记猛扣，夺得冠军。那一刻，张怡宁的主管教练李隼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在场外欢呼雀跃；同一时刻，看台上一位68岁的老人，也露出灿烂的笑容。老人叫叶佩琼，是李隼的母亲，新中国第一代乒乓球国手。她的女儿李隽也曾是乒乓球国手。
母亲：女乒第一代“三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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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佩琼1937年生于广州，家境殷实，父亲是乒乓球爱好者。她十来岁的时候，哥哥在家里摆了一张乒乓球台，经常与朋友打球。耳濡目染，叶佩琼也练出一手好球技。1953年在广州市乒乓球公开赛上，16岁的叶佩琼击败了国民党时期的“全国冠军”，一举夺魁。乐坏了在主席台上观战的贺龙，酷爱体育运动的贺老总当场指令西南军区“战斗体育队”负责人：“把她招到队里来！”就这样，这位广州最年轻的乒乓球女子单打冠军，参军到当时的西南军区“战斗队”继续打球。次年，贺老总进京出任国务院副总理兼国家体委主任，钦点技术出众的叶佩琼等几个优秀运动员上调八一乒乓球队。1957年，叶佩琼入选国家队，与容国团、徐寅生、庄则栋、邱钟惠等人一起，成为新中国第一代乒乓国手。那时中国大陆乒乓球水平不高，容国团在香港打出了名堂，1957年，容国团随香港队到北京访问比赛，他高超的球技引起了国家队注意，有关方面希望能把他留下来。容国团是广东人，叶佩琼也是广东人，领导就把劝说容国团的任务交给了叶佩琼。叶佩琼几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容国团为国家效力。容国团也知道，在中国乒乓球队有更大的舞台，加上叶佩琼的由衷劝说，决定回大陆发展。于1959年世界乒乓球锦标赛上夺得男子单打冠军，成为新中国第一位世界冠军。这份荣耀也有叶佩琼的功劳。1959年第二十五届多特蒙德世乒赛，不仅容国团夺得男单冠军，女队也打了团体第三。全队班师回京后，与田径队、举重队、游泳队几名创造世界纪录的运动员一起来到中南海，毛泽东和在京的中央首长接见了他们，乒乓球队做汇报表演叶佩琼对孙梅英的比赛被安排在最后，孙攻叶守，长抽短吊，一个球要打几十板，看得毛泽东非常高兴，问身旁的贺龙：“她（叶佩琼）怎么只守不攻啊？”了解叶佩琼的贺老总说：“她这是以柔克刚啊！”到目前为止，当过国乒队员的有上千人，但给毛主席表演、并受到他老人家提问的，只有叶佩琼一人。当时正值三年困难时期，国家队条件艰苦。从小养尊处优的叶佩琼，有点不愿意在国家队死拼苦熬。贺龙元帅看出了苗头，对她说：“小广东，好好练，别想家。”叶佩琼就放下大小姐的派头，练得比谁都苦。在那个动荡年代，空有一身技艺的叶佩琼没有太多的机会参加国际大赛， 但是，她与邱钟惠、孙梅英是国乒女队第一代“三剑客”，三人为国乒女队未来的辉煌奠定了第一级台阶。1961年，参加完在北京举行的第二十六届世乒赛后，叶佩琼退役，与体操教练李世铭结婚。她先任国乒男女横板组长，后任女队教练。当时带的郑敏之（后获世乒赛女团和女双冠军）、李莉、仇宝琴、林希梦等已经在全国比赛中崭露头角。1963年，全队备战第二十七届布拉格世乒赛，领导找叶佩琼谈话，考虑到小队员还不太成熟，问她能不能再顶一届？当时她傻眼了：怎么早不说啊！因为她腹中的胎儿已经三个月了。回家和爱人商量，就等领导决定了再说吧。后来，领导那儿没下文了，这才有了50年后的“金牌教练”李隼。周恩来总理对乒乓球运动高度关怀，第二十七届世乒赛期间，他要求一进办公室时，就要看到墙上的进程表：中国运动员打到哪儿了！叶佩琼挺着大肚子，当上了直通周总理办公室的信息员，接听大使馆和新华社的电话，汇总成简报，直送总理办公室。现在孩子们的胎教大多是听莫扎特和贝多芬，她儿子李隼的胎教则是“庄则栋打进了第五轮”……1995年天津世乒赛期间
叶佩琼（2排右5）参加老冠军团活动
李隼刚出生56天，叶佩琼就被组织抽调到当时在南京的八一乒乓球队当教练，后来与在北京任教的邱钟惠对调，担任北京女队教练。就在这个时候，她奉命去科威特援外。因为国际乒联非洲副主席对时任中国乒协主席徐寅生说：“我们非洲也要开展女子乒乓球运动，请你给我们派个女教练来。”于是叶佩琼就成了我国派出的第一位女性乒乓球援外教练。后来又到尼日利亚援外。叶佩琼目前身体健朗，不时活跃在各个乒乓球圈，传递国球精神。巴黎奥运会乒乓球比赛中国乒乓球队观战席中，总有一位体格魁梧、留着平头的教练在为选手加油喝彩。他就是中国乒乓球队总教练李隼。叶佩琼退役后育有儿子李隼、女儿李隽，在母亲的影响下，兄妹俩都喜欢打乒乓球。在他们适龄时，叶佩琼把儿子送进了解放军铁道兵乒乓球队，把女儿送到了北京什刹海体校。在国乒成立50周年庆典上
叶佩琼和李隼、李隽都获得了荣誉
李隼在铁道兵乒乓球队得到名宿刁文元的指导，进步很快。1975年全军第三届运动会上，击败了当时的全国冠军和亚洲青年冠军，和队友配合打得团体冠军。1978年，叶佩琼从尼日利亚援外回来，猛然发现儿子居然长成了大块头，一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后来才知道，李隼在新疆打表演赛时，得了心肌炎，部队首长特批他休假一年。这一年李隼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个子便疯长起来。1979年，康复后的李隼在全军第四届运动会上，再获团体冠军，并立功、提干。这时候部队大裁军，铁道兵全体转业，李隼年龄小，可又是干部，给安置办出了难题。最后，根据“哪来哪去”的原则，他被分配到北京市西城区体委，从扫地、刷油漆、看旱冰场干起。由于工作踏实，被水上项目教练相中，选送到武汉体育学院学习皮划赛艇。毕业回京后，为北京市建立了水上运动队，并把一个乒乓球淘汰的大个子女运动员培养成全国赛艇第三名。那时北京乒乓球队退役运动员都出国了，没有教练。有人要带李隼去南方下海办公司，李隼征求妈妈意见，妈妈问他：“你是要事业，还是要金钱？”李隼说：“我要事业！”看他态度坚决，叶佩琼就说：“教练是个苦差事，当教练起码要当像我这样的。”他第一次在队里见到张怡宁，觉得这孩子手感不错，但似乎行动上有些散漫。后来的一件事情决定了李隼的态度。一次集训中，张怡宁与一名比她实力稍强的队员打比赛，李隼赛前告诉张怡宁：“你这场球输了，以后就别来了。”张怡宁没说什么话，在集训的那些天比往常要努力数倍地训练，终于在比赛中赢了对手。李隼说：“她那么顽强刻苦，而且是在巨大的压力下赢球，绝对有拿世界冠军的潜力。”果不其然，张怡宁后来不仅拿了世界冠军，而且成为享誉全球的“大满贯”得主，是继邓亚萍、王楠后，中国女乒不可一世的“大魔王”！当时李隼带北京男队，打了全国第二；带北京女队，打了全国冠军，其执教能力引起国乒老教练们的注意。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后，国家队调整教练班子，他带张怡宁调入国乒一队。这年他33岁。李隼当运动员时没有取得出色的成绩，没进国家队，甚至没获得过全国冠军，但他当教练却功勋卓著，誉满天下，从北京队教练到国家队教练，再到国家女队主教练（打破了国乒必须由世界冠军才能成为主教练的惯例），他先后培养或主管的选手有：王 楠，女乒“大满贯”得主，邓亚萍后的“大魔王”；李晓霞，“大满贯”得主（中国女乒五位“大满贯”， 李隼就培养了三位）；还有盛丹丹、刘曦、姜华珺等名将都在其麾下茁壮成长；1997年至2013年九届世乒赛决赛场上，都有李隼教过的队员；2000年至2016年五届奥运会决赛场上，都有李隼带过的队员……他是圈内公认的“金牌教练”和“大满贯教练”，其执教功绩彪炳中国乒乓球史，在国乒前无能者，恐后无来者。对此，李隼谦逊地说：“我不认为是我把她们教出来了，而是她们本身就很棒，好比她们本来就可以从地里长出来，我只是帮忙撮几铲子土。”2022年底，59岁的李隼升任国家乒乓球队总教练，成为国乒掌舵人。比起哥哥李隼平淡的运动生涯，李隽的运动成绩要辉煌得多。她秉承了母亲的打球技术，善打削球，1987年全国六运会上，凭借高超的削球技巧，战胜世界冠军何智丽，进入国家队。当时削球技术比较罕见，熟练掌握这项技术，就意味着在乒乓球领域能打出一片天地。李隽顶尖的削球技术一度在国内所向披靡，因此有“第一削球手”之称。在国家队期间，她参加了1989年和1991年世乒赛，两次与邓亚萍配对，获得双打铜牌。然而，正处于运动上升期的李隽，1992年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不理解的决定：离队出国，去日本发展。后来李隽解释说，自己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当时国内乒坛竞争太激烈，人才多的是，那几年她参加国际比赛的次数很少，所以想出去看看。李隽到日本后，偶遇现如今的爱人，于是就留在日本，结婚生子。2000年，李隽加入日本国籍，改名羽佳纯子，并开始参加乒乓球比赛，当年夺得日本女单亚军，次年摘得冠军，并斩获日本地表最强十二人选拔赛冠军，入选日本国家队。2001年，羽佳纯子参加大阪世乒赛，获团体季军。这是当时日本二十年来世乒赛最好成绩。羽佳纯子退役时，按她在日本国家队的战绩，留在队里当教练顺理成章，却遭到了日本乒协的拒绝。为日乒贡献了不少，最后被抛弃，令人唏嘘！于是，羽佳纯子在日本经营起了乒乓球俱乐部，用于发掘和培养新生代。日本乒乓“一哥”张本智和及其妹张本美和，都曾在她的俱乐部受训。张本智和巴黎奥运会男单半决赛差点掀翻樊振东，张本美和现为日本一队队员。伊藤美诚在她指导下，提高了前三板技术，一度打败很多中国女乒顶尖队员。伊藤美诚与水谷隼配对混合双打，经她的点拨，东京奥运会夺得金牌，很让国人意外。她是平野美宇的启蒙恩师，平野美宇不仅是日本最年轻的全国冠军和世界冠军，而且两次在中国的亚锦赛和WTT常规挑战赛上夺冠。羽佳纯子的俱乐部在日本声名鹊起，她成为日本乒坛炙手可热的人物。日本乒乓球这几年的实力与日俱增，男女队均成为国乒的主要劲敌。羽佳纯子无疑是助力的关键人物之一。很多人吐槽羽佳纯子为日本乒乓球效力，培养了一干人才，反过来同哥哥执教的中国乒乓球较劲。对此，羽佳纯子有不同看法，她觉得自己这事儿，符合中国乒乓球的一大战略——“养狼计划”。那是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中国再次包揽全金。国际乒联对中国乒乓球队的垄断一直有微词。于是，新任中国乒协主席蔡振华2009年推出了“养狼计划”。简单来说，就是主动派一些一二流选手，去别国培养对手，以此来逼我们自己更强。羽佳纯子虽然不是国乒派出的，但其在日本俱乐部培养人才，也可以看作是中国乒乓球“养狼计划”的一部分。日本和其他国家的乒乓球水平提高了，有利于乒乓球运动在全球的均衡发展。在日本的外国人，主要靠个人努力谋生，中国乒乓精英发挥自己的一技之长，争得在日本社会的一席之地，只要不干损害祖国的事，我们就应该尊重。不能因为羽佳纯子为日本乒乓球做出了成绩，就对其说三道四。羽佳纯子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推动中日乒乓球的交流与推广，举办过好几届“中日草根杯乒乓球赛”，吸引中日各界人士参加。她希望通过乒乓球，建立中日民间友好交往的桥梁，以此来传递友情。有一年哥哥的徒弟张怡宁去日本比赛，羽佳纯子热情接待，同张怡宁聊了一夜。张怡宁感动地说：这位师姑真好！羽佳纯子也常回家看看，定期探望87岁的老母，嘘寒问暖，汇报在日本的乒乓球事业。同时向哥哥请教教练方面的事宜，以求自己的鸿图大志。
曾长年从事体育报道，采访过国内外重大比赛，知名体育评论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