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忆英丨戏说《水浒》:郓哥

文化   文化   2024-12-26 17:10   浙江  

戏说《水浒》:郓哥

/乐忆英
图/徐建荣

郓哥在阳谷县县前街卖脆梨,这条大街是阳谷县最热闹的地方,你若经常刷视频,肯定见过他,挽着篮子叫卖脆梨,那就是郓哥。他旁边还有一人卖炊饼,对了,这人更好认,“三寸丁”武大郎也。

这天,郓哥在县前街牌坊下等了大半日,西门大官人终于出门了,他是县前街的里正,妥妥的富二代,风流倜傥,能文能武,每回出门,排场极大,前呼后拥。郓哥见了,赶紧挤上前去:“西门大官人!西门大官人!”

苟安伸出手,却没拦住,就说:“你这小兔崽子,又来讹诈大官人的银子。”

郓哥举着一个脆梨说:“西门大官人,这脆梨是俺爹今年培育的新品种,小的特地留给大官人尝个鲜。”

西门大官人停住脚步,接过梨咬了一口,嗯,不错,又大又脆,汁多又甜,爽!

西门大官人瞥一眼苟安,苟安就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碎银,寻思着该给多少,不料,西门大官人伸手拣了一两银子,丢给郓哥。

郓哥伸手接住银子,说:“谢谢大官人!谢谢大官人!”

一行人走远了,郓哥这才挽着篮子往回走。

这脆梨还真是郓哥他爹种的。

郓哥姓乔,他爹乔老二在郓州当兵时生养的,小名郓哥。后来,乔老二身体不好,爷俩就来到了阳谷县谋生。郓哥卖脆梨,时间长了,爷俩对各地的梨了如指掌,这脆梨产于莱阳,以其独特的清香甜脆著称于世,曾经是皇家贡品,其色略呈暗绿,上有褐色斑点,型为椭圆,清脆多汁,食之解渴消暑,不尽清凉。

日子久了,乔老二在家没事,就去郊区马家坟滩开垦了一片荒地种梨,种过河北石家庄鸭梨,也种过安徽砀山酥梨,但由于土壤关系,都不好吃,后来专门种植莱阳梨,并且通过嫁接,经过不断改良,培育新品种。如今的梨名曰“阳谷蜂糖梨”。

最搞笑的是,曾经有个浙江崇德的商人,在品尝了郓哥的梨后,对他说:“要说梨,还是我们崇德的丑梨好吃。”

郓哥说:“丑梨?哈哈哈!听也没听说过。”

那人说:“你没听过吧?宋末崇德有个进士叫陆埈,写了一首《丑梨》诗,我邑之东有丑梨,貌虽恶,风味绝胜,闻尝进御,因赋五言:

灰貌凝清古,霜津溢澹甜。

面嫌汤后白,心慰邑中黔。

美实种寒谷,珍尝近御奁。

彼姝徒冠玉,争得似无盐。

郓哥几乎被他说动,回家跟他爹一说,乔老二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长江以南的浙江崇德丑梨,种在江北山东阳谷的土地上,长出来的丑梨还能好吃?起名更难,阳谷丑梨?听这名称谁还会买?”于是作罢。

却说郓哥候着西门大官人,挣了一两银子,往回走。郓哥就想了,今儿个一大早就去紫石街,卖炊饼的武大郎家却是大门紧闭,平常他总是比自己早,今天怎么了?难道病了?

郓哥转去紫石街,到那一看,武大郎正挑着担子出门。

郓哥追上去,取笑道:“大郎,每天你都比俺早,今儿个怎么了?昨晚一宿没睡?”

武大郎放下担子,说:“你这小鬼,毛都没长齐,瞎说啥呢?”一边说一边从郓哥篮子里取了一个梨,又从自己担子里取出一个炊饼递给郓哥。

他俩每天早上交换着吃,现在已是巳时,郓哥还真饿了,接过炊饼就往嘴里塞。

“呸呸!”郓哥赶紧吐出口,对武大郎说,“昨晚金莲嫂子不在家?”

武大郎说:“你咋知道?

郓哥说:“炊饼咸了。

听了这话,武大郎笑道:“你个鬼灵精。金莲昨天回娘家了。

原来,武大郎卖炊饼,其实都是潘金莲做的,一般人不知道。

“不吃的话,还真饿了。”郓哥朝对面一望,见王婆茶馆开门了,便说:“王婆旅游回来了,俺去讨碗水喝。

王婆一个人开着茶馆,赚了钱,每年总要出去旅游几次,跟团的话,三四天,若与一群老姐妹出去,则十天半月。

郓哥正要去对面,却见王婆伸出头来,见到武大郎和郓哥,便笑嘻嘻地跳出门来。

就在这时,有音乐声由远而近,接着是一群“妇女暴走团”,迈着整齐的步伐,“唰唰唰”由西往东而过。王婆惹不起,赶紧躲在一边。

“妇女暴走团”走远了,王婆颠着一双小脚过来,从郓哥篮子里拿了一个梨,说:“哎呀,好几天没吃梨了,怪想念的。

武大郎说:“给钱给钱。

王婆说:“就你小气,俺吃个梨给啥钱。

郓哥说:“王婆,这次去哪旅游了?

王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俺去福建了,看看,这是俺的玉照。

原来王婆去福建蟳埔村,头上插满簪花,还照了一张相。

武大郎和郓哥一看,同时叫道:“这是容嬷嬷啊!

王婆嗔骂道:“你两个挨千刀的臭小子,就知道埋汰老奴。

两人笑起来。武大郎说:“王婆,你每天吃郓哥的梨,快给他介绍个媳妇。上回那个外号‘一枝花’,哎哟,高颧骨,眯缝眼,还满脸麻子,要不是我拦着,若进了郓哥家的门,非把他爹吓死不可。

“你以为像以前一样啊,那时俺手里的姑娘排成连。”王婆说:“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的姑娘都不愿嫁人,即使结婚了,也玩那个什么、什么克。

郓哥说:“丁克家庭。

王婆说:“对对,丁克,就像大郎和金莲一样。

武大郎听了这话,脸不由红了,说:“好好的,扯俺身上干啥?

郓哥问王婆:“那个‘一枝花’,你不是介绍给西门大官人吗?把大官人吓得脸色煞白,躲在家里半个月没敢出门一步。

见事情穿帮,王婆赶紧说:“都过去了,不提,不提。

其实,那个“一枝花”是王婆的不知是七大姨还是八大姑的表妹的侄孙女,一眼看上了西门大官人,那不是“叫花子想公主——一厢情愿”么?哎呀不对,西门大官人不是公主,那就叫“剃头挑子——一头热”,最终是“成熟的芭蕉——黄了”。于是王婆就想介绍给郓哥,不知怎的,被武大郎知道了,当即把王婆臭骂了一顿,这才作罢。

婆对郓哥说:“你那个老不死的爹,几次三番的找俺,让俺给你介绍个媳妇。这不,还真有一个,俺去福建四天,差点就忘了此事。

武大郎说:“该不会是那个‘一枝花’的妹妹吧?

王婆说:“你这三寸丁,哪壶不开提哪壶。听着,这回这姑娘,长得是,(唱,阳谷小调):头发长长黑又亮,眉毛弯弯眼睛大,红红的嘴唇雪白的牙,粉色的小脸赛晚霞她名叫小凤仙,还是个网红,赚的钱比你们两个加起来还多。

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她家地址,在北门外的月亮湾村。

这时,又有一队人喊着口号过来,这回男的多,由东往西,着统一服装,上身白色T恤衫,下穿宽松的灯笼裤,T恤衫前面印着“少林”,后面是“武当”。这是“老年武术队”,从公园晨练完回家。

王婆把纸条交给郓哥,一边说:“已耽搁了几天,你回家换身衣服,下午就去一趟。

武大郎对郓哥嘀咕道:“她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现在时辰还早,你赶一趟,先见见,再作打算。

郓哥一想,有道理,装作路人去,见了面也不尴尬。

话说郓哥挽着篮子往北而去,出了城门,就是乡下了,芳草满径,蝶翼飞舞。走不多时,郓哥已是汗流浃背。好在村野风景美如画,一路走走停停。

路过一个村口,看路牌上写着“五柳村”,边上有间小屋,比亭子还小,无门,匾额上写“五圣堂”,两边是对联:“五圣显灵威,护佑一方平安;百姓祈福祉,共贺万世太平。”屋内有塑像,置有香台。再过去有个院子,四周用竹篱笆围成,篱门内是鹅卵石砌成的路,一路朱红栏杆,两边绿柳掩映,屋前拴着三条中华田园犬,见有陌人经过,狂吠不止。

折向南,是一条大路,路两边栽着一排香泡树,金黄的香泡挂满枝头,十分诱人。走到这里,郓哥迷路了,四周却空无一人。

前面是三岔口,边上立着木牌,上写:月亮湾村往西。郓哥舒了口气,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传来,“唰唰唰……唰唰唰……”却没见到人,当下心里一慌,难道有老虎?这里离景阳冈不远,若是遇上这大虫,俺这条小命还不够它塞牙。声音却越来越近,还是不见人影。

嚯!吓死宝宝了,郓哥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是“龟爬队”,一个接一个,在地上爬行,20多人,“嗤溜”一下就过去了。

正巧一位老伯挑着担过来,郓哥问道:“老伯,在乡下也有这样的队伍?

老伯笑了,说:“什么呀,这些都是城里人,每天这个时候经过,说是乡村空气好,四肢爬行达到强身健体,能活到120岁。

郓哥说:“老伯今年几岁了?

老伯说:“俺78了,每天挑担,也是运动,若活到90岁,还能吃能睡,能说能走,就满足啦。

告别老伯,郓哥往西而行,数十米有一座石桥,名曰“女儿桥”,桥这边是一个八角亭子,有匾额,上写“牡丹亭”,正面柱子上有楹联云:

想当年那段情由,未必如此;

看今日这般光景,或者有之。

站在石桥上,但见湖水围绕,微微有点熏风,吹得波纹如鷇。

前面,月亮湾村就隐在一片翠绿中。

郓哥掏出王婆给的纸条,上写“月亮湾村2号”,也就是说,第二户人家就是。郓哥挽着篮子,装作路人,第一户,树荫下坐着一个老妪剥毛豆。第二户,门前坐着一个姑娘,哎呀,奇了怪了,这姑娘头顶一蓬草。走近细看,原来不是草,而是头发染成了绿色。王婆也真是的,什么“头发长长黑又亮”,分明是“头发蓬松绿毛怪”。

老妪问:“这位小哥,你找谁?

郓哥说:“俺路过的,给你个梨尝尝,俺自家种的。

老妪眉开眼笑,说:“好耶好耶。

再看那位姑娘,坐在竹椅上,脸朝门内,在太阳底下露着雪白的背。

郓哥问:“她这是?

老妪说:“晒背族,今年刚流行,说是包治百病。

郓哥又拿一个梨给老妪,说:“这姑娘睡着了,等会儿给她。

老妪说:“她哪睡得着?马上要直播了。凤仙,梨要不要?

凤仙依然一动不动,说:“不要不要!

老妪说:“也是,她从不吃这些。现在的姑娘嘴刁,不吃五谷杂粮,饿了吃‘肯德基’,渴了喝奶茶,还有拿什么铁。

郓哥说:“拿什么铁?是拿铁咖啡吧,俺喝过,20多块钱一杯。

老妪指指凤仙,说:“她有钱,网上卖阳谷大米和阳谷大葱。

郓哥心里说,这姑娘要是娶回家,俺也养不起。得,还是走吧。

回程。站在石桥上,远远地看到“龟爬队”又往回爬,“唰唰唰……唰唰唰……”

哈哈!这世界多么好玩啊,郓哥想,从城里爬到这儿,需要多少时间?又一想,活到120岁,那不成黑山老妖了?

郓哥在一棵大槐树下坐下,休息片刻,忽然有人问:“喂,这梨子卖不卖?

郓哥站起来一看,是位姑娘,明眸皓齿,长发及腰,穿着皮裤站在水田里。

郓哥挑一个大的,说:“给你一个尝尝。

那姑娘接过梨,说:“啊,俺在视频中见过你,在县前街上卖脆梨。

郓哥说:“是俺。你在做什么?养鳝鱼?

姑娘弯腰抓上来一条,说:“俺养这个。

郓哥一看,妈呀,水蛇!吓得连连后退,不料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连人带篮子掉进了旁边的水渠,又想着水里也有蛇,忙不迭地爬上来,淋淋漓漓一身的水。

姑娘笑盈盈的,一边吃梨一边跨过水网,说:“俺用丝网围住了,你那边没蛇。

郓哥说:“你养蛇,不怕吗?

“不怕。”姑娘从水渠中拿起竹篮,又帮着捡起梨子,说:“你的梨真的很甜。

郓哥说:“俺家自己种的,你喜欢的话,俺明天再给你送一篮。

姑娘说:“好呀,俺给钱。

郓哥说:“几个梨不值钱,这是俺爹培育的新品种,给你尝个鲜。

姑娘说:“那谢谢了。你衣服都湿了。

郓哥说:“没事,反正天热,就当下河游泳。

姑娘说:“这水渠的水脏,快回家吧。

郓哥说:“那……”

姑娘说:“俺们明天见。

郓哥一听,笑道:“好,好,明天见!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生活就是这样,当一个故事无声落幕,而另一个故事却又悄然开启。

作者简介

乐忆英,桐乡市乌镇人。中国民协会员、省作协会员。已出版《同桌的你》《红尘无梦》《乌镇民俗》《历代乌镇举人考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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