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地”还是“财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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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癞子一当上村主任，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村民张大力承包的十八亩醉李地夺到自己手里。
槜李村是个小村，因出产槜李而久负盛名，这个地方的土质适应这种既似苹果又像梨的水果生长。这江南槜李的历史悠久，名气很大，因为种植的面积小，产量低，原来曾经是进贡朝廷的贡品。现在不兴进贡了，果农拿到市场上，每斤能卖到五六十元呢！有人曾将槜李移植到外地，但移植出去的槜李从来没有挂过果。专家说，槜李这种水果恋故土，离开了故土，就结不了果。
两年前，槜李村新辟了一块最大的槜李园，足足十八亩，被村民们誉为“财神地”。因为槜李这位“财神爷”难侍候，弄不好下了种会“全军覆灭”，容易白忙一场，而且成本又高，所以当时无人敢接手承包，最后张大力在“毛脚媳妇”小苗姑娘的支持下承包了下来。张大力的儿子张小力和“苗苗花木苗圃”的经营者小苗姑娘已经恋爱了一年多，最近正在张罗办婚事。
张大力一家全身心扑在十八亩槜李地里，先是精耕细作，然后下了槜李种。如今这十八亩槜李苗长得郁郁葱葱，待一开春，就可以嫁接了，直把张癞子看得眼睛都红了。
张癞子要夺地，张大力当然不肯，但胳膊拗不过大腿，张癞子是村主任，他的姑父是县上一个局长，表兄是乡里的副乡长。但张大力不信邪，他来到乡里告状，到乡政府门口，刚好碰上“毛脚媳妇”小苗。这天小苗正往乡政府送绿化树苗，她得知张大力的来意，也很气愤，但她想了想，却劝张大力回家，说：“伯伯，你先忍一忍吧，别给乡里添麻烦了。”
张大力哪里肯听，急叫道：“这怎么行，要知道，这十八亩槜李地，你伯伯我花了多少心血，这可是我们一家的命根子！”
小苗又劝他道：“伯伯，和他张癞子硬斗是斗不过的，这块槜李地他要就转让给他吧，因为我已经仔细看了这十八亩槜李地，原来是块雄地呢。”
张大力吃了一惊，他知道，如果说果树属雄性，就不会结果子，但树木属雄性的概率非常小，一个果园最多也只有一棵两棵。没想到这土地竟然也有雌雄之分，他种了一辈子地，也没听说过。
小苗见张大力犹豫，又道：“伯伯，您尽管把地价开得高，他张癞子存心夺地，不会在乎地价的高低，还有，您回家后马上放出风声，说这十八亩槜李地是块雄地。”
张大力道：“你是说张癞子听到这十八亩‘财神地’是雄地，他就会罢手？”
小苗笑了：“他张癞子不会这么蠢，但您老尽管照我的吩咐去做，几年以后该后悔的一定是他张癞子！”
张大力见小苗说得一本正经，便回到村里，逢人就说自己承包的十八亩“财神地”原来是块雄地。这些话儿自然也传到了张癞子的耳朵里，张瘌子却哈哈笑了，想这老家伙，不舍得出让槜李地，却说是什么雄地，这世上谁听说过土地有雌雄之分的！说是雄地，想吓唬我，当我傻瓜呢！
于是，张癞子按照张大力开出的转让价格，付了“承包转让费”，顺利地把十八亩“财神地”夺到了手。果树嫁接时，他来到乡农技站，请乡农技站的技术员帮他嫁接，谁知农技站的技术员去地区学习了。这嫁接果树苗，讲究的可是时节，时节一错过，可又得拖延一年。但眼下会果树嫁接的，只有“苗苗花木苗圃”的小苗姑娘。张癞子当然知道小苗和张小力的关系，怕小苗嫁接时做“手脚”，为了保险，和两个儿子亲自为小苗当助手，跟她一起去良种槜李地里剪嫁接枝条，还亲自选中一片特别青翠柔嫩的槜李枝条为嫁接枝条。嫁接时，又寸步不离，半个月后，十八亩槜李苗全部嫁接好了。
这年的雨水调匀，这一片槜李树长得枝繁叶茂，张癞子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想两年以后，等一挂果，嘿嘿，这可是真正的“财神地”啊。
转眼到第三年春天，张癞子想这十八亩槜李今年可以挂果了。谁知到了三月底四月初，眼见得周围的醉李开出一片白茫茫雪花般的花朵，而自己的十八亩醉李除了绿茵茵的叶子，竟没有一朵花苞。张癞子这才着了急，找刚刚嫁进张大力家成了张小力新娘子的小苗，气急败坏地责问道：“你在我十八亩‘财神地’搞了什么鬼，为什么别人的槜李都开了花，我的却只是一片绿茵茵！”
小苗吃惊地道：“当初嫁接的时候，你和两个儿子一直跟在我身边打下手，这些槜李的嫁接枝条也是你自己选取的嫩枝条，还是你们自己动的手……”
这时一旁的张大力也接口道：“我早就说过，这十八亩‘财神地’是雄地，是‘雄财神’呢，你偏不信，能怪谁？”
张癞子哪里肯相信，把乡农技站那个刚大学毕业的技术员请到“财神地”，请他找找原因，可那技术员转来转去看了半天，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到夏季，张癞子眼看四周的槜李树上硕果累累，挂满了一枚枚乒乓球般大小的槜李，飘来一阵阵醉人的果香味。而自己的十八亩“财神地”呢，树上除了枝条就是叶子，屁也没一个，虽然枝繁叶茂，一片绿油油，可在张癞子的眼里，却好似一片萧条凄凉的景象。但张癞子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想等明年再说吧。谁知等到第二年，十八亩醉李林还是老样子，除了一片绿油油的树叶，一个果子也没有。就这样张癞子在焦虑中又等了一年，可那些槜李树还是一片青翠碧绿，没开一朵花，当然也没结一枚果。张癞子终于忍不住了，想不到自己做了“猪头三”，真的买了一块“雄地”。他考虑再三，决定凭手中的权力，把这十八亩“雄地”趁早退还给张大力。
张大力当然不肯，说：“当时你张癞子凭着村主任的威势，强迫我出让‘财神地’，如今不称心，说还就还了？”但最后，张大力经不住张癞子的软磨硬逼加威胁，以原来转让价的三分之一把这十八亩“财神地”又接手过来。张癞子怕张大力以后反悔，一定要签署合约，还到县上的公证处作了公证。张大力一拿到经过公证的合约，马上和儿子小力把十八亩槜李地松土施肥。张癞子见了，不由暗暗好笑，想这地还是雄地，这槜李树还是这些槜李树，你松松土，施施肥，顶个屁用！
谁知第二年春天，这十八亩“财神地”上的槜李树竟和周围的槜李树一样，开出了一片白茫茫的花苞。花开谢后，一枚枚青翠可爱的槜李长出来了，直乐得张大力成天咧着嘴笑。到这时，张癞子才发觉又上了当，便又要想歪点子夺回“财神地”。可这时，张大力真的不买他的账了。原来，不久前，张癞子那位表兄副乡长因贪污行贿，不但免了职，还被判了三年刑。张癞子又去找在县上当局长的姑父，谁知局长姑父问清情由，反而狠狠地训了张癞子一顿，说他张癞子身为村主任，不为村民致富着想，净想些歪门邪道，不配当这个村主任。张癞子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越想越气，便仗着自己是村主任，几次三番找到张大力家中，要把这块“财神地”夺回来，还写了一张诉状，把张大力告上了法庭。
小苗就陪着张大力来到法院，拿出当初签署的公证合约。法院当然按合约上的签署判张癞子败诉。张癞子气得差点儿昏过去，他冲着张大力叫道：“算你狠，但你别忘了，我还是村主任！”
但张癞子没有想到，一个月后，在村民民主选举中，张癞子被选了下来。张癞子村主任当不成了，威风当然也抖不出来啦。
槜李成熟的时候，张大力一家喜盈盈地采摘槜李，村民们心中都存着疑问，为什么这十八亩“财神地”在张癞子手里便成了“雄地”，一朵花也没开，一个果子也没结，而一回到张大力手上，就能开花结果了呢？
后来，还是小苗向大家揭了谜底。原来，当时小苗知道张癞子仗着乡里有“靠山”，在村上横行霸道，凭张大力这么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硬斗是肯定斗不过他的，就想了个主意，还要趁机惩罚一下张癞子这个“村霸”，便劝张大力把“财神地”转让给张癞子。而在嫁接时，张癞子正好自作聪明选取了当年生成的嫩枝条嫁接，因为成年枝条嫁接后第三年就能挂果，而当年的嫩枝条则要推迟三年挂果。这些农技知识，像张癞子这样的人是根本不懂的。小苗还估计到，像张癞子这样横行霸道的村干部，是肯定干不长的，在几年后的选举中，肯定不会连任村主任。而张大力这几年的损失，就凭这两次土地转让费的差额，已经从张癞子手里赚回来了。
村民们都很佩服小苗的聪明，不但巧妙地惩罚了村霸，同时也让大家懂得了农村科学技术的重要性。
图片：诤诤
沈海清，1957年10月出生，男，汉族，浙江桐乡人，大专文化，嘉兴日报桐乡分社退休。著有中篇传奇专著《运河儿女》，主编《桐乡故事三十年》等。《吴氏传家宝》获中国文联通俗艺术研究会首届故事评比银奖、《猴王复仇》获第八届上海国际艺术节故事大赛银奖、《猴子运输队》获浙江省新故事大赛一等奖，二次获浙江省民间文艺“映山红奖”、三次获嘉兴市政府艺术成果奖。浙江省民协七届理事、嘉兴市民协六届副主席、桐乡市民协六届主席。现为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省新故事专委会会员、省散文学会会员，嘉兴市电影家协会会员，桐乡市民协名誉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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