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花记之菖蒲

文化   文化   2024-11-24 15:49   浙江  

养花记之菖蒲

图文/杨胜

想不到我人生中最先认识的花草竟然是它。外公叫它香草,说掐一片叶子闻闻,香的。每年夏天,日盼夜盼着去外婆家过暑假,外婆家房子空空荡荡的,可以转着圈走路,凉快加痛快。外公说这种房子叫做厅房,冬暖夏凉。外婆家有两个天井,墙门与厅房之间那个是石板天井,两面围着围墙。厅房和客堂中间的那个也是石板天井,仰头望去,天是方的。贴近北厢房窗下有砖块叠成的花坛,摆放着几盆香草,泛着一坨坨绿意。怎么会是香的呢?忍不住就会把香草的叶片合在手里搓揉几下,手心里便有了淡淡的香味。有时有小伙伴来玩,便掐了几张叶片,你传来我递去,眯着眼睛闻着清清凉凉的香,一副很沉醉的样子。外公说的话总是对的,还会把意思尽量讲明白。

开心的暑假,做完当天的作业,撒腿就去邻居家找玩伴,这家进那家出。在屋后的竹园里乘风凉,吹吹凉爽的风。在隔壁的隔壁那高高的厅房山墙夹着的又窄窄又长又弯的石板弄堂里,从这头喊到那头,再从那头喊到这头,比声高,听回响。追来赶去,野到乏了才肯回来。喝着外婆递过来的泡着香草叶的凉茶,鼻孔冒出丝丝凉气,心便静了下来。外婆看着我风尘仆仆的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外婆不爱说话,但会用表情和动作表达些什么,懂的人都懂。

后来不读书了,就不大去外婆家了。但逢年过节还是必须要去的,看看外公,看看外婆,看看香草。后来听说厅房不在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不忍想多,生怕惊醒了年少时光的梦。再后来,就再也没有后来了。直到三十年以后,在一位花友那里再次与外公口中的香草相逢,花友告诉我这是虎须菖蒲,还说菖蒲家族名名堂堂很多,譬如金钱菖蒲、虎须菖蒲、花叶菖蒲等等,花样百出。

菖蒲喜暖耐寒忌曝晒,佩剑状的扁平叶片,竹节状的匍匐茎,盘根错节的须根寻寻觅觅在溪流旁的石缝、池塘边的浅水、沼泽地的低洼等地安营扎寨,传种接代,繁衍成一个个或大或小的菖蒲部落。跟很多花草一样,菖蒲也是大户人家,有许多许多品种。按功用划分,粗略可分为药用性菖蒲和观赏性菖蒲。按外观区分,药用菖蒲大多硬汉造型,人高马大且腰板笔挺,风吹过,摇出沙沙声响,摇出旌旗招展。端午节,家家户户折菖蒲、艾草、桃枝、大蒜为伴,结束倒悬于门框之上,宛如门神驾到。拳打南山蛇、虫、蜈蚣,脚踢北海邪祟、瘟魔、孽障,妥妥保一方平安。相比之下,观赏菖蒲则长就一副油亮亮的小身板,叶片长不过三寸,绕着盆口造型打圈,或方或圆,或平或斜,随性铺展开来,伸展开去,溢出盆外,给人盆满钵满的满足。

斗转星移间,相较于盆满钵满,追求小富即安的人们,已不再拘泥于兰花、菊花、水仙、菖蒲这“清供四雅”的传统格局。他们开始醉心于雕琢与营造附石菖蒲及临水菖蒲,寄情于诗与远方。或取黑土一抔于浅盆一隅,植菖蒲一撮于土堆之上,沿坡敷上苔藓几簇,四周汲清水几许环绕。这样的景致或许能唤起“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的惆怅情怀。又或者,选择奇异的浮石,在凹陷处凿出数个深浅不一的孔洞,移栽几株菖蒲,置于水盆之中。这便如诗中所描绘的“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的景象。再者,挑几块大小高矮不一的怪石,错落有致地铺陈于黑土之侧,其间栽种数丛菖蒲,便可感受“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的快意。

风已过,雨落下,春天来了。菖蒲纤纤扁叶之间已在不经意间伸展出乳白色的花序,或高或低,蜡烛般插遍盆面。感谢与花友的邂逅,帮我续上了心头缠绕了许久许久又断了许久许久的菖蒲情缘。尽管,尽管有无数个尽管已经不再,菖蒲的存在却让我从此又有了后来,有了寄托。

绿白相间的人生,陡然万籁寂静。

作者简介

杨胜理,乌镇人。现退休赋闲在家,喝喝茶养养花。早年文青一枚,零星发点诗歌、散文,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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