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秦市义的集资办学路（秦焕苗）

秦市义1926年农历七月二十七日出生，2004年农历七月十二日离世，祖籍山西运城稷山县。秦市义生前是临汾市教委总督学，全国先进工作者，集资办学专家，为改善临汾市乡村教育落后的状况立下了汗马功劳，倾尽了一腔热血。

1980年12月，中共中央颁发了84号文件，要求各地通过发动群众集资办学等途径，校校实现“一无两有”，即实现校校无危房，班班有教室，人人有课桌凳。看到这个文件后，秦市义失眠了。这么多年来他对临汾17县市的教育状况太了解啦，许多地方办学条件极其恶劣，一直是压在他心上的一块大石头。

据临汾市当时统计，全市有5000所小学设在土窑洞、破庙堂内；有近300所“羊圈小学”，就是那种白天孩子们上课，夜晚村民圈羊的地方；近100所“四合一小学”，就是几个年级学生上课、老师吃住办公都挤在一间房子里的小学。另外还有一些“游击小学”，就是没有固定校舍，到处借地儿凑合的学校。60万名中小学生，有40万名没有正规的课桌凳，许多学生坐在砖头、石块上上课，甚至有个别学校，连块黑板也没有。

跋山涉水的教育工作者秦市义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五十多岁的秦市义决定挑此重担，为了改变临汾地区山村教育条件落后的状况，再拼搏一次。主意拿定，第二天他便去找局长请愿。时任临汾市教育局长的张原里非常支持他的这一决定，给他吃上了定心丸。从此，秦市义走上了集资办学的“不归路”，风餐露宿，忘我工作，历尽了艰险，吃尽苦头。

摆在秦市义面前的任务是异常艰巨的。全市17个县（市），就有10个是山区贫困县，占全省贫困县的三分之一；七个平川县中还有部分贫困乡镇。在经济如此困难的地方，想动员群众拿出大把的票子来盖学校，谈何容易！更何况他已五十多岁，而且患有高血压等病，腿脚也不灵便。要到那“山高石头多，出门就爬坡”的山庄窝铺去，不小心跌上一跤，甚至会有生命危险。家人和朋友，乃至单位的一些同志，都劝他不要揽这个苦差事，而他却“吃了秤砣铁了心”。他乐呵呵地对劝阻他的好心人说：“多爬十里坡，多办一个学，多出几个人才，就是我的乐。”

万事开头难，但秦市义有计划。他觉得要在全市开展集资办学这项活动，必须先跑遍17个县市，摸排一下各个学校的具体情况。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全区几千所学校，全部跑完谈何容易？但他硬是靠着坚强的毅力，没有专用的车，就靠自己的双脚，靠长途客车、小三轮等跋山涉水，跑遍几千所学校。经过两年多的潜心考察和探索，对各县市、各学校的基本情况了如指掌，群众渴望办学的愿望更激发了他的信心。1983年8月，他单枪匹马来到曲沃县，把这里作为他集资办学的第一站。

那天，秦市义走进曲沃县委大院，跟县委、县政府的领导谈了想法。领导们听了他的计划都非常感动，一个50多岁的老同志，心里还想着振兴家乡的农村教育，并且为此风尘仆仆找上门来！县委领导班子成员从心底敬重这位老教育工作者，一致表示要全力支持。

有当地政府的支持，秦市义顿时感到前行的路上不再孤单。8月13日，曲沃县委、县政府在下阮村召开了300多人的县、乡、村三级干部集资办学动员大会。

农历七月，也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月份，但那天下起小雨，炎热的天气变得凉爽了许多。县领导亲临会场坐镇，无形中增添了秦市义的信心和勇气，他的开场白是这样的：“我姓秦，今天从临汾来，想给大伙唱段儿戏，《秦香莲告状》——我很穷，没钱买纸写状子，只好凭口说……”

望着台下一张张朴实而真诚的面孔，一股暖流涌上秦市义心头，他开始掏心掏肺：“我们每一个普通家庭，哪个人不盼儿女成龙成凤，有一个好的前程，光宗耀祖，建设我们的国家？你看妈妈怀娃的时候，走路快了怕颠着，干活弯腰怕挤着，睡觉翻身怕压着，连打个喷嚏都怕吓着肚里的娃儿。十月怀胎，哪一天不是揪着心数天日？一等娃儿生出来，擦屎把尿，怕风吹了，怕日晒了。抱在手里怕凉着，恨不得含在嘴里，含在嘴里又怕化了。现在国家提倡计划生育，娃儿稀，十亩地一苗谷，都是宝贝疙瘩，孩子是父母的宝，是国家的花朵。可在咱这里，宝贝花朵上学，没有放在花盆里，孩子们上课的教室是破罐罐、烂碗碗，罐头盒子一点点，就这还是没眼眼（指教室没窗户）……我就不信游击学校羊圈学校能出人才，娃儿们能成龙成凤！”

“世界天天在变化，咱们不能没文化。文化能吃能喝吗？能吃，也能喝，不是有句古话嘛，‘书中自有黄金屋’。咱甭说远，就在离这几里路的杨谈村，两家人，一家9亩地，一家36亩地，都种麦，结果种9亩的这家比另一家还多打1000斤麦子。一打听，原来种9亩地的这家有个儿子有文化，农校毕业，用新套套新技术种田。这就叫：家中有了文化人，发家致富有了门。”

……

村民们积极捐款

崭新的学校

秦市义发自肺腑的演讲，句句打动了台下的村民。会场不时发出阵阵会意的笑声和热烈的掌声。尽管小雨不停地下着，听众还是越来越多，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被秦市义的讲话吸引来了。婆娘们放下手中的活计进了会场，老人们停止唠嗑进了会场，连学校做饭的大师傅也丢下饭勺钻进会场……雨越下越大，听众越来越多，秦市义的演讲越来越生动。

这次演讲非常成功，县里安排把演讲录音在全县广播了三天，只要广播涉及的村子，人们都认认真真地听，大家一致认为秦市义说得有道理，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诚心感动了当地的干部群众。大家都看得到秦市义年过半百，不在城里享清福，每天风尘仆仆，任劳任怨，还不是为了子孙后代？咱还有什么舍不得？于是人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做到了“村村有工程，人人有贡献。”有一位无儿无女的老大娘，听了秦市义的演讲后，没有钱可捐赠，又想尽一点儿心意，便把自己攒下的一篮子鸡蛋捐了出来，秦市义和在场的人都感动得流出了眼泪。还有一个中年汉子，悄悄从会场跑到家里，跟爱人商量，把家里为翻新房子积攒的900多块钱都捐了出来——别以为“这点钱”未必有今天孩子的压岁钱多！在1983年，它这比乡长一年的工资都多。一个10岁的小姑娘，从人堆里挤到台前，举着自己的存钱盒，要求捐了……村民们虽然不富裕，但渴望建学校的那份真诚却实实在在地感动着所有人。

经过三个多月的共同努力，百余所校舍在曲沃大地相继落成。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聚精会神地学习，村民们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秦市义与县里的领导们终于舒心地笑了。

几个月后，时任省领导与国家教委有关同志来到曲沃县，参加全省集资办学现场会。曲沃县成为全省第一个实现“一无两有”的县。省领导对曲沃人民不靠国家拨款投资，自力更生集资办学，实现一无两有的经验，给予充分肯定。全国7个省份150多个县慕名前来参观取经。参观中大家发现，曲沃县这项工作搞得这样好，秦市义同志起了重要作用，是他的演讲和行动激发了干部群众的热情。省里的领导对他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赠予他一块写着“兴学育人”的大牌匾。

曲沃集资办学的成功，更坚定了秦市义的信心。望着眼前绵延起伏的山脉，秦市义心里明白，脚下的路还很长很长，而且崎岖泥泞。曲沃的孩子们坐在了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但汾西、浮山、永和等16个县市的孩子们还在盼望他赶快去建新校舍，盼望着早日走出土窑洞、烂草棚。他站起身，挺起胸，望着天边绚丽的晚霞，一步—步地向另—个山庄走去……

自此，秦市义便很少回家，一年内家人难得团聚，即使中秋的夜晚，月亮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也是缺的。他曾经因山路崎岖不平，骑车摔倒，胳臂上一直留有一道深深的伤痕。此外，他付出的艰辛也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那些年，凡是陆地上的交通工具，毛驴车、牛车、马车、自行车、摩托、大卡车……他几乎都乘过。而更多的时候则是用“两条腿加一条木棍”，一步步去丈量那艰难而伟大的行程！

从1981年开始至1995年的15年时间里，秦市义废寝忘食，栉风沐雨，单枪匹马跑遍了临汾的万水千山，深入到穷山僻壤和山庄窝铺，行程7万华里，演讲4000余场，集资2.3亿元，使全市7310座学校旧貌换新颜，大大改变了临汾乡村教育落后的状况。

秦市义成功了，中央、省、市电视台相继报道了他的事迹，报纸和各种杂志也频频宣传他的成绩。党和人民没有忘记他的付出，他被选为省、市、区三级人民代表，又被评为全国先进工作者、省特级劳模……1989年，中央电视台为他拍摄了题为《踏遍青山人未老》的专题片。同年，中央电视台和山西电视台又以他为原型联合拍摄了四集电视连续剧《百年忧患》。

秦市义搞集资办学能够成功，跟他的演讲天赋有着直接的关系。20世纪80年代末，《演讲与口才》杂志专门介绍了他的演讲特色与技巧。《工人日报》赞扬他的演讲“以浓厚的乡音，幽默的语言，直击人们的心灵深处！”好多人觉得不可思议，纷纷议论：“秦市义真神，不管到哪里，坐在那里讲上一两个小时，人们就会争先恐后地从口袋里往外掏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首先是让孩子能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读书是家长们的心愿；其次是他有一颗真心，为了农民的后代不再成为睁眼瞎费尽心血；再加上他那极富感染力的演讲，三者相加，成就了他推动集资办学的伟业。

秦市义在付出的同时，也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他的一生，物质上是清贫的，精神上却是富有的。他用爱心和汗水，写出了一个大大的“人”字。党和人民没有忘记他，给了他许多的荣誉和奖励。他总是激动地告诉别人：1989年9月28日，在北京参加全国劳模和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李鹏总理亲自为他颁发荣誉证书和奖章，总理还握住他的手说：“你辛苦了！”会后，秦市义还参加了国庆四十周年大典。

1990年12月10日至20日，“全国多渠道筹措教育经费，改善办学条件”表彰大会在北京举行。会上，国家教委给热情宣传党和国家发展教育的方针、政策，耐心细致地发动群众集资办学的临汾市教育局干部秦市义同志隆重颁奖，并号召全国教育战线广大干部向秦市义同志学习。时任国务委员、国家教委主任李铁映紧握着秦市义的手说：“你是功臣！”另一位中央领导感动地说：“如果我们党的领导干部都能像秦市义同志这样，那该多好啊！”

1991年6月，北京中国革命博物馆隆重展出秦市义的先进事迹，用图片、文字、实物、录音录像、题词五个部分的翔实资料，展示了他为教育事业作出的艰苦努力和卓越贡献！ 

时光流转，岁月如梭。转眼间秦市义离世已经整整20年了，但他为教育事业作出的卓越贡献，却一直铭记在人们的心里。PIC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