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画有深意

文化 2024-08-26 22:00 陕西

南宋盛行规谏人物画。所谓的规谏人物画，就是通过君主、臣子、后妃的故事，对君主进行规劝，希望君主能够发奋图强，抵御外辱。李唐的《采薇图》，表现了是叔齐、伯夷的气节，这个故事取材于司马迁《史记》中的《伯夷列传》。

李唐，河阳人（河南焦作孟州），提到李唐，有一个生动的故事广为流传。李唐48岁时到开封参加翰林图画院的考试，宋徽宗的题目是“竹锁桥边卖酒家”。许多考生都着意表现“酒家”，有人画了个大酒楼，清清楚楚，人来客往，好不热闹。李唐以他独特的视角，在“锁”字上做文章，在桥头竹丛中，高高地挑起了一个酒帘。宋徽宗亲自阅卷，很赏识李唐的构思，于是李唐就以第一名的成绩补入画院，从此李唐成为一名专业画家。

靖康之难中李唐被掳，他不能忍受异族统治，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历尽千辛万苦，一路靠卖画维持生活，最终逃到临安（浙江杭州），李唐在北方名气颇大，但在南方，他的画不为人赏识，他很苦闷，写了一首诗：“雪里烟村雨里滩，看之容易作之难。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大约20年之后，李唐再次回到画院，这时他已经80余岁。在画院中，他年龄最老，画艺最高。宋高宗赐他金带。

李唐的著名作品《采薇图》表现了一个一个古老的故事。商汤的叔齐、伯夷耻于向周称臣。他们隐居于首阳山（河南洛阳偃师），采薇而食，不食周粟，不做周的降民。最后，叔齐、伯夷都饿死在首阳山上。图中正面坐着的是伯夷，他双手抱膝，头微侧，面容忧愤而略带沉思，侧面侧身而坐的是叔齐，他一手支撑倾斜的身体，一手扬起，激动地批评武王伐纣是以下乱上，是以暴易暴，后人张庚评论说：“二子席地对坐相话言，其殷殷凄凄之状，若有声出绢素。”画面上这两个人的对话，我们是听不见的，但是我们从他们的姿态，看到他们忧愤悲伤的表情，就好像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从画面中飘出来。

图1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南宋李唐《采薇图》

李唐的《晋文公复国图》也是典型的规谏人物画，他表现了晋文公重耳历经磨难，到处奔走，前后达19年，备尝艰辛，自强不息，最后回到晋国，夺取政权，成为春秋五霸之一的故事。全图分为六段，采用连环绘画的形式，晋文公的形象多次出现，所绘人物形象真实生动，晋文公的雍容庄重、侍臣的恭敬、武士的威严、仕女的优雅、仆役的畏怯，都刻画得细致入微，疏密有致，线条的粗细、曲直、虚实、轻重的变化恰到好处。

图2 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藏南宋李唐《晋文公复国图》

这幅作品，是为了激励宋代君臣，不怕艰苦，不计荣辱，励精图治，为复国而努力。其实意不在“规谏”，而在于歌颂。这幅作品中的晋公子，就是现实生活中的宋高宗。宋高宗的经历与重耳颇为相似，他也是备尝艰辛，才登上帝位。宋高宗看到这幅作品，感慨良多，于是在绘画的每一段都亲笔写下《左传》中的相关文句。南宋是规谏人物画高度发展的时代，到了明清，君主不允许画家规谏，只允许歌功颂德，因此，宫廷人物画沦为了政治宣传画。

在南宋，出现了一个重要的创造，就是梁楷的写意人物画，或者叫简笔人物画。这种人物画，不求形似，而着眼于精神气质的表现，这是南宋对人物画的重要贡献。

梁楷，东平人（山东泰安东平），南宋宁宗嘉泰年间，任画院代诏，梁楷出身官宦，但性情疏野，不拘小节，常常饮酒自乐，豪放不羁，性格高傲，不肯随波逐流，喜欢与和尚来往，参禅论道。他曾在画院供职，但他厌恶画院的束缚，皇帝赏赐金带，他竟拒而不受，挂在墙上，飘然而去，最后竟不知所终。人们把他叫做“梁疯子”，所谓的“疯”，是当时自视“正统”的人强加给他的，其实，这正是梁楷敢于反对因循守旧、敢于标新立异的表现。梁楷在中国人物发展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

《泼墨仙人图》是梁楷与画院风格决裂之后，在绘画领域另辟蹊径，独树一帜的具体表现。画面墨色酣畅，纵肆狂放，水墨淋漓，已经达到了旁若无人的程度，画面表现了一个烂醉如泥，憨态可掬的和尚，诙谐滑稽，令人发笑。我们仔细的看，能发现人物外形的夸张之处，他的额头仅占据了头的2/3，五官都挤在下部很小的面积上，垂眉，细眼，鼻子扁而大，嘴角下垂，不知为何，一点也不让人觉得丑陋，而是非常可爱。从这个和尚身上，可以看出梁楷本人的影子，清高宗乾隆皇帝在画上提了一首诗，点出了主题：“地行不识名和姓，大似高阳一酒徒。应是瑶台仙宴罢，淋漓襟袖尚模糊。”

图3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南宋梁楷《泼墨仙人图》

《太白行吟图》，寥寥数笔，勾画出诗人胸襟豁达，才华横溢的精神气度。画中的李白，潇洒自若，缓步低吟，翘首远望。也许李白的形貌，不完全是这样。但是，李白的气度，相信就是这样，那凝思远眺的眼神，那浅吟低唱的口形，那粗犷奔放的衣服，都使我们想到他正在吟出名诗佳句。特别是那空空如也的背景，使我们想到，那是世上唯一的诗人，他那博大的胸怀与寥廓的天地已经融为一体。艺术家所用的笔墨越少，表现的内容就越丰富，欣赏者的想象也就越丰富、越美好。

图4 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南宋梁楷《太白行吟图》

在梁楷之后，牧溪、玉涧、李确等人继承并发展了写意人物画的风格，到了元代，写意人物画发展为文人人物画，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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