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竞:最美的风景在深山
文摘
2024-08-17 00:00
陕西
立秋了,还是炎热,秋老虎散发出的威力让人退避三舍。农村的老家也感受不到前些年的凉爽,把电扇一直开着直吹仍然感觉烦躁和闷气。女儿和侄子们躲在房屋内不出门,抱着手机嘻嘻哈哈地躺在床上打游戏、看视频。父亲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挺着他的腰,一会儿睡着,一会儿清醒。我决定去山里看看有没有洋荷,问了一圈,只有小侄子愿意陪我一起前往。从房前找了一根竹竿交给小侄子,让他走在前面给我开路。小侄子不解的问我原因,我告诉他竹子是蛇的舅舅,拿上竹竿,蛇都会主动躲开。小侄子竟然很有责任感,拿着竹竿和我一起向山里前行。通往山里的路崎岖不平,在上个月大雨冲刷作用下,泥巴稀糊糊的,踩在脚底滑溜溜的。小侄子聪明,尽量踩着石头前行,一双小脚踏在石头上健步如飞。这条山路在我儿时就有,村里人的柴山都要沿着沟里的水流一直向高处走,而我家的柴山就在最远的山顶处。家里的柴山里有天然形成的悬崖绝壁,绝壁中还有石英岩。幸好由于山路狭小,修路的成本太大,没有被一些人开采,但绝壁下的太古石早被别人偷偷的背出山卖了。他说村里的一个老辈子进山砍柴,遇到了一只刺猬正在追逐一条受伤的小蛇。这个老辈子用砍刀吓走了刺猬,救下了小蛇。几年后,村里人进山发现一条蟒蛇时常盘旋在一棵大树上,看见人了就吐出长长的蛇信子。那条蟒蛇有水桶粗细,虽然没有伤人,但是它在蛇信子的吐息之间,还会发出低低的吼叫。老辈子听了乡亲们说的事情后,回头一想,那条蟒蛇盘旋的地方好像是自己以往救下小蛇的地方。靠山吃山,乡亲们进不了山,砍不了柴、种不了地就没法生存。老辈子一思量,就找了几个年轻小伙子和自己一起进山看看,外爷说他就是当时的小伙子之一。老辈子年龄大了,爬山不如往年利索,小伙子们走走停停地等着他。进山大约两个钟头后,前面的小伙子们纷纷停了下来,老辈子抬头一看,前方的大树枝桠上一条蟒蛇缠绕成一堆,伸出的头颅上面两只大眼睛警惕地望着下方的人们。蛇信子从嘴巴里吐出来,转回去,又吐出来,接着转回去。老辈子颤颤巍巍地走在最前面,仔细看了看树上的蟒蛇,又粗又长,看起来还很凶猛,哪里还有当初救下的小蛇的模样。虽然心底害怕,但老辈子却没有忘记进山的目的。于是他轻轻地咳了几声,然后壮起胆子和蛇说起了话:“不知道你是不是那条小蛇?如果你是我救下的那条蛇就不要吓唬咱村里的人了。如果不是,你也给大家让让路,村里人的生活全靠着大山,你也去找你的道吧。”那树上的蟒蛇悉悉索索的在树上又缠了几圈,就开始沿着树干下滑。老辈子和几个同路的人见状赶紧往回里走,那条蟒蛇也没有伤害他们,而是沿着草丛朝着山里的方向奔去。有几个胆大的回头偷看,并没有看见蟒蛇的身躯,只看见草丛像经历大风一样浮起层层浪花。后来,村里的人照样该干啥就干啥,那条蟒蛇也再没出现过。我那时听了外爷讲的故事,其实并不相信。原因是已经学了小学书本上农夫和蛇的故事,觉得蛇是冷血动物,怎么会有温暖的一面。但外爷却说书本上的东西不能代表生活里的全部。外爷一边吧嗒着他的旱烟,一边和我说这些故事早已是几十年前的光景了。我和小侄子进山的途中,这个故事又被我讲给了小侄子。小侄子一点也没有我当时的疑惑,听完后就说:“姑姑,那条蟒蛇肯定是被救的小蛇!”我觉得很诧异,于是问他为什么。小侄子直接一句:“蛇也有好坏嘛。”寓言和故事殊途同归,传递的信息大同小异,就看自己接受哪一种认知罢了。有些事情,你相信就是你的认知,同样,你若不信,自然又是另一番的认知。行至半山腰,小路的两侧全是毛竹。小侄子兴奋地摘了几片竹叶放在手掌里,告诉我这就是传说中的飞镖。然后,他就试着把手中的竹叶向前方飞出去,尽管他的功夫还未达到传说中的炉火纯青,但看着他开心的样子我也不能去泼冷水,不断的附和着:“嗯,厉害,能有现在的功夫已经不错了,只是你练的少了些,以后练多了肯定能够练成功夫!”禁不起夸奖的小侄子乐呵呵的跑的更快了,一边跑一边把手中的竹叶向前方飞去。直到他发现了路边一些大坑和野猪的脚印,才停下来让我走前面。母亲活着的时候,经常带着小侄子进山种菜、砍柴。所以他知道野猪能够用头在山里拱出大坑。我拍了拍他聪明的小脑袋,安抚着告诉他没事,让他跟在我后面,由我来保护他。沿山的大树和藤蔓帮我们遮住了火热的阳光,满山的知了热闹的叫唤着,还有一些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虫子也发出了一声声鸣叫。手机开始忙碌起来,拍水、拍树、拍草。满屏幕的绿色,满屏幕的清新和自然,整个人比在空调房里还凉快,那些瞬间才找到了“心静自然凉”的感觉。我俩发现一个树桩上挂了几颗青涩的野生猕猴桃,细细的绒毛布满了果实的整张脸庞。小侄子本想用手去摸摸,但伸出去的小手又缩了回去,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可爱极了!快达目的地的时候,我和小侄子找不到通往对面的小路了。来来回回跑了几个来回。说实话,不是不认路了,而是好多的野草和藤蔓疯长,比我们都高。有一种藤蔓上的小触角划在胳膊和腿上,一条条血棱子就来了。疼痛倒是能够忍受,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触碰了那些小小的触角,就会感到突然出现的疼痛。其实也不怪这些植物,平日里它们生长的无忧无虑,是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打扰了它们平静和幸福的日常。小侄子穿的短裤,腿上挂的血棱子看起来有些吓人。我把手机给他,让他原地等我。我一个人穿过野草和藤蔓聚集的林间,又从水沟里的石头上跳来跳去,终于找到了柴山的地界。山上的树木、竹子密密麻麻,青葱欲滴。以前山地里的大石头上全部布满了藤蔓,终于在石头下面发现了洋荷的身影。那一大丛洋荷还是好多年前父母栽种的,现在已经有一米多高了。只是我在石缝里用手刨了半天,一个洋荷也没有找到,估计是进山的其他乡亲采摘了。我两手空空地回到小侄子身边,他还在用竹叶甩飞镖。他问我找的洋荷呢?我笑着告诉他,今年没有长好,明年再来。一起返回的山路都是下坡路,小侄子跑在前面,手中的竹叶被他甩得更加欢快。幸好沿路随处可见的毛竹又多又密,不然我还真担心它们会被小侄子揪出一个个竹子界的光头强。感觉有些渴了,我俩用树叶子做的小水瓢在山沟里舀水解渴。冰冰凉凉的,很好喝。有些胆子大一些的小土鱼游到小侄子的水瓢里,好奇的围着绿色的叶面游来游去。小侄子伸出去舀水的手一动也不动,开心地对我说:“姑姑,你看,鱼都游到我手里了!”那几条小土鱼听到声音,马上就慌忙地游走了。小侄子急得赶紧闭上了嘴巴,安静地蹲在石头上等待它们再次来到他的手中。只是,那些聪明的鱼儿竟然不约而同地在水潭的其他地方畅游,再没有一条鱼游过来。小侄子多少有些丧气,我只好安慰他:“没事,咱们往回去走。刚才上山的时候我看见响炮豆豆了,要是豆豆都红了,我们弄回去,让你爸爸用竹子给我们做几个竹筒,咱们一起打响炮比试一下,看谁打的远!”小侄子依依不舍地离开山沟,和我一起继续下山。路过一条小水沟时,几根木棒搭建的小桥时间久了,踩在上面轻微地晃动让小侄子显得有些恐慌,老是询问我会不会掉下去。我拉着他的小手,给予他勇气和力量一起过了桥。我摘了一些已经成熟的响炮豆豆放进裤兜,把那些青涩的豆豆留在了枝头。小侄子也摘了几片竹叶拿在手里,弄回家了给他的哥哥和姐姐表演他的飞镖技术。多年前,弟弟们跑遍了大山里的角角落落,和父母一起打猪草、摘五味子、采野葡萄、挖草药、种苞谷。我总是被他们照顾的那个看家人,从没有去感受过在山里奔跑和劳作的愉快和幸福,也没有体验过大山永恒不变的温暖和赐予。自己老是在兜兜转转的时光里迷茫和挫败,每一次的得到和失去,每一次的相聚和离别,好像都在一点点的淡漠着生命里原本清晰的模样,渐渐的化成了好多模糊的、看不清的背影。直到步入深山,即使洋荷没有摘到,但看着手机里美丽的图片,感觉特别的平静和坦然。大山深处的那些山、那些水、那些树、那些藤,还有那些和我们共同在一个平衡空间里生存的野猪、蛇虫等生命体都能够体现万物皆有所待。覃竞,女,佛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