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说到,基督教通过引入忏悔制度和禁欲主义,在以往婚姻、生育与性规范的基础上,整合出了一套全新的性经验机制。
这里有两个关键元素,其一是忏悔制度,其二是禁欲主义。
先看忏悔制度。
基督教认为,人带有原罪,经由洗礼,可获得净化、更新和赦免。洗礼分为四个步骤,即净化、标记、新生与照亮,它是一种宽恕机制,是人们获取真理的途径,其中:
净化:抹去遮蔽人类灵魂的污秽;
标记:在人类灵魂上打上基督的印记,标志着人的承诺和归属;
新生:使人类过上一种不沾邪恶的生活,这是真正的生活,也是真理的生活;
照亮:驱散邪恶和无知的黑暗;
洗礼可以消除罪孽带来光明,引导人类走向真理,其核心是忏悔(古希腊语为metanoi,拉丁文为paenitentia)。忏悔是一种大彻大悟,它指向理解力(sunesis),是一种认知行为,它并非学习知识的能力,而是一种使人达到顿悟的能力,共涉及三个层面:
(1)人应该经常回顾过去所做之事,并相信这些行为是不好的,即违背上帝意志的;
(2)人应该从现在起弃恶扬善并改邪归正;
(3)人必须向自己和上帝证明这种改变,犯罪的灵魂必须谦卑并接受检验;
上述过程均属于认知(而非知识)范畴,先是回顾过往错事,再下定决心痛改前非,又给出迹象来证明自己改头换面,最终确认自己的生活真的发生了改变,这相当于是完成了一套洗礼操作,即净化、标记、新生和照亮。
而忏悔则是赦免罪孽与通向真理的桥梁,它并非自我约束(即,强迫自己遵守特定规则,否则就惩罚自己),而是一种自我展现;这种展现昭示了自己不再是什么(忏悔前的状态)以及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忏悔后的状态),它是对前后两种状态或阶段的认识和证明,既涉及转变,又关乎放弃与承诺,这里涉及时间、存在、意志和真理四个维度:
时间上,忏悔把自己不再是什么(意味着死亡)以及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标志着新生)结合在一起;
存在上,忏悔把死亡与新生结合在一起;
意志上,忏悔使人脱离恶走向善;
真理上,忏悔使人意识到自己确实犯错了并证明自己确实悔改了;
总言之,忏悔使得灵魂抵达真理,使得真理凸显出来。
公元2-3世纪,基督教神学家德尔图良(Tertullian,约160-240)在《论忏悔》(De paenitentia)和《论洗礼》(De baptismo)中详细分析了忏悔和洗礼,并着重论述了洗礼准备期的重要性。
对于洗礼,有些人要求越快越好,比如,有些人对过往行径幡然醒悟,要求尽快受洗以获得上帝的宽恕;有些人则能拖则拖,因为受洗后将不能再作恶,为了延长这种作恶的权利,想推迟受洗,而德尔图良则认为这两种态度自大且傲慢:
自大在于人自认为有权利得到上帝的宽恕,而傲慢则在于人太过相信自己受洗之后就不会再作恶,所以,为了防止人的这种自大和傲慢,就需要制定一个洗礼准备期。
洗礼准备期让人既能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又能认识到上帝的宽恕是一种仁慈而非必须,同时还能从中获得一种“担忧”,也即它能让人意识到人类永远无法掌控和了解自己,且由于人类无法知晓自身究竟会堕入何种境地,所以人类所做的承诺也岌岌可危。
由此,德尔图良基于洗礼准备期,重构了个体与上帝以及个体与自身的关系,洗礼能够让人仰赖上帝的慷慨仁慈,通过悔改和敬畏之心来消除自身的罪恶。
题外话
西方神学家的理论颇能自圆其说,反正谁掌握解释权谁说了算。
这种宗教解释权,在《古典时代疯狂史》中完美体现,典型如穷人在西方的地位,从耶稣在人间的化身,变成了游手好闲败坏生活的坏人,详见《上帝显灵:人必须工作吗?|疯狂史07》。
实在对宗教无感,又是想弃读的一天。这种弃读感,在看疯狂史不时冒出,现在尤为明显。
但为福柯,我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