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说到,琉善(Lucian)在《爱情》对话集(Affairs of the Heart,疑似伪作)中对性快感的讨论,主要基于两个部分。在第一部分中,夏里克勒(Charicles)认为应该爱女人,而卡里克拉第达(Callicratidas)则认为应该爱男孩,二人分别论述了爱情的本质与根源。
现在轮到第二部分,即同性之爱与男欢女爱中性快感的享用。
【2】性快感的享用
支持男欢女爱的夏里克勒,一来就质问那些支持同性之爱(特指老男人与美少年之恋)的男人,既然口口声声宣称爱的是对方的灵魂,那为什么不去追求年长的智者,反而迷恋没有智慧不懂逻辑的孩子,随后,他基于短暂性与互惠性来阐述自己的主张,即男人应该爱女人:
(1)短暂性
夏里克勒认为,女性的身体比男性更具美感,这种美丽会一直保持到老;而美少年的青春终究短暂,他随后会变成一名男青年,届时会长出不优美的胸毛和肌肉等,而随着美少年长成男青年,他会反客为主,从曾经的被动方变成主动方。
如果老男人继续与男青年保持恋情,就会把自己置于被动角色,这种情况下,老男人追求的其实是一种“模棱两可的阿佛洛狄忒”(531)。
“模棱两可”在此指的是,老男人在性关系中所处性角色的不确定性:随着美少年变成男青年,老男人在享受性快感时会从主动方变成被动方,也即性角色的颠倒。
伴随美少年短暂青春而来的,是老男人短暂的性角色(从主动变被动),所以,短暂性在此,并非指向美少年的青春易逝,而是对准老男人的角色颠倒。
(2)互惠性
夏里克勒认为,人作为一种理性存在,并非为独居而生,需要一种“感情共同体”(531),这种“感情共同体”并不等同于古罗马时期斯多葛学派提倡的共同生活原则,它在此仅局限于性快感领域:
“传统认为,被动的男童或多或少是被强奸的,他无法体验到快感……在与女人的性关系中,存在着‘一种愉悦的平等交换’;两个伴侣在相互付出同样多的快感之后,才分开。”(531)
夏里克勒将男欢女爱视为一种自然标准,并由此发展出一种性快感实践,再以之为标准去衡量同性之爱中的性快感,进而使得后者成为了一种不自然的性实践;而男欢女爱之下互惠的性愉悦,在性实践中,具有一种公正性,因此它可以延伸至公共生活,并最终形成一套性道德理论。
美少年能够提供的性快感,女人也能提供,且从女人身上还可以获得一种独有的性愉悦,由此,夏里克勒认为,如果赞同男同之爱,那也理应接受女同之爱。
女同之爱首次在与男同之爱的类比中浮出水面,鉴于阴茎在性爱中历来被赋予的尊贵地位,无阴茎不欢爱被视为性行为的核心准则,所以女同性恋素来为男人所不齿,也自来上不了台面。
总结起来,夏里克勒的性快感理论,基于男女互惠原则,源于传统的神恩式愉悦,打破了同性之爱(特指老男人与美少年之恋)历来被赋予的崇高地位,将爱女人与爱男孩拉到同等地位,甚至还把男同之爱与女同之爱相提并论,这种相提并论还隐含一种暗示,即男同之爱作为被动方的美少年,远比女同之爱中作为主动方的女性还要不堪。
与之相反,支持同性之爱的卡里克拉第达则认为,愉悦并不重要,关键是看德行,“正是德性维系着‘快感’和‘爱情’的关系,它应该确保在伴侣之间有一种高尚的还合理节制的快感,以及他们不可或缺的共同体”(533)。
卡里克拉第达开门见山,直接质疑夏里克勒提出的神恩式愉悦所具有的互惠性,他认为这种互惠性是虚幻的,只有与美少年之间基于德行形成的关系才能直达真理进而才是真实的,他主要基于女人的身体欺骗与真实原则来反驳:
(1)身体欺骗
支持同性之爱的男人,历来赞扬美少年身上浑然天成的美感,而抨击女人爱涂脂抹粉,并将这些梳妆打扮视为一种身体层面的欺骗,卡里克拉第达也毫无悬念地借用这些陈词滥调来反对男人爱女人。
(2)真实原则
除了上述身体欺骗,传统观点历来认为,女人会为了掩盖自身的真实天性而弄虚作假,换言之,女性身上并无真实可言,而真实又关乎哲学原则与道德准则,由此,那些支持同性之爱(特指老男人与美少年之恋)的男人认为,作为性欲对象的女人,鉴于其本身的虚假天性,男人在与她们的性关系中不可能获得任何益处,男人从她们身上获得的性快感也不可能具有任何互惠性。
反之,美少年之美,美在真实,美在毫不做作,美在天然去雕饰,所以,同性之爱的拥护者认为,可以从与美少年的爱恋中萌生出美好的友谊,这种友谊延续终身直至死亡。
至于夏里克勒提出的老男人性角色的短暂性,卡里克拉第达则认为,当美少年长成男青年后,他变成了主动方,这恰巧表明,他是在主动采用关心、陪伴与呵护等形式,去回报曾经的被爱,所以,在这种同性之爱中,“求爱者与被爱者的角色不再相互区别,他们之间的平等是完美的,或者是完全可以转换的”(535),换言之,老男人与美少年之间性角色的互换,才是一种真正的平等交换,才是真正的互惠,所以同性之爱才是惟一的真爱。
读至此,我在想,古今中外,那些大谈特谈真爱的哲学家男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究竟有几人享受过真实的、真正的、真爱的性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