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篇说了古罗马统治时期针对同性之爱的两种置疑,这些置疑并无新意,甚至稍显贫乏。
与此同时,除哲学作品外,古罗马还出现了一种全新的浪漫小说,比如《查理斯和卡利赫》(Chaereas and Callirhoe)、《琉席贝与克利多封》(Leucippe and Clitophon)以及《埃塞俄比亚人》(Ethiopica)等,它们的主题不再涉及传统的老男人与美少年之恋,而是关乎男女关系,直指男女关系之下的情欲。
随着男人与男孩的关系走下神坛,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开始凸现出来。上述浪漫小说肯定了男女爱情,不再讲述男人对欲望的自我控制,转而开始要求女人保持贞洁并维护贞操,这种纯洁性可以借助精神婚姻来体现和实现。
传统基于老男人与美少年之恋发展出来的友情由此成了边缘话题,少男与少女之间的恋情变成了新焦点。
严格说来,此时真正退出历史舞台的只有老男人,美少年依旧是主角,只是换了一种全新的身份登台而已。
在这些新出现的浪漫故事中,贞洁并非一种简单的禁欲,而是一种选择。贞洁在此是一种生活方式,是主人公出于对自己的尊重而选择的一种崇高的生存形式,当相爱的男女被迫分开时,分离事小,失节事大,所以为了彼此,为了爱情,要捍卫贞洁。
在男女爱情关系中,保持贞洁事关重大,“它是婚前的考验,是导向婚姻的运动,它在这一运动中逐渐实现了自己”(541)。
“婚前保持贞洁会让两位分开的和经受着其他人考验的未婚夫妇在精神上相互接近,当他们历经曲折终成眷属之时,贞洁依然会让他们克制自己的欲望。”(541)
爱情、贞洁与婚姻由此形成了一个整体:在结婚之前,相爱的男女必须保持禁欲,以确保身体的完整和心灵的纯洁;等结婚之时,两人经由性结合实现对彼此的性贞洁。贞洁在此并不排斥性行为,只是它必须被男女双方保持到走进婚姻关系那一刻为止。
于是,一种全新的男女情欲观诞生了,它也强调节制,但节制在此指向贞洁,而古希腊传统的节制却是指向自我控制。
这种情欲观是基于男女之间对等的、互惠的关系,围绕着贞洁的崇高价值以及使得贞洁得以完美实现的婚姻来展开。
至此,《性经验史》第三卷完。
我看的《性经验史》中译本,第四卷只收录了《为贞洁而战斗》一文,所以直接转看2021年08月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完整版,即《性经验史(第四卷):肉欲的忏悔》,译者余碧平,同样参照英译本,并借助在线翻译对比法文原版。
题外话
在西方,到了古罗马统治时期,随着“节制”针对的对象从男人(要求男人自我控制)转向女人(要求女人保持贞洁),贞洁牌坊压榨女性的历史悄无声息地开始了,“贞操”从此被锁死在未婚女性身上,谁敢越雷池半步,那道名为道德的天雷就劈死谁。
我国传统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还有那些让被强奸的女性一头碰死的言论,包括耽美小说中作为处女情结变体的双洁,都在以不同的形式强化男权世界强加给女性的贞洁观。
网上某些打着女权旗号的言论,大肆鼓吹男人婚前也应保持处男,看似是在要求男性,本质还是在固化男权传统下的处女情结。
只敢置疑性别,不敢质疑“贞操”本身,只盯着男女,却瞧不见强加于性别的荒谬观念,看似是在为女性摇旗呐喊,实则是以一种不同以往的形式拉紧戴在女性头上的紧箍。
时代在进步,男权在现实的体现形式也在变化,正确分辨出这些形式并非易事。真正想为女性争取权益,在男权体现形式多种多样的今天,尤其需要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