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TÜLÜBAŞ T, GÖKTÜRK Ş. A meta-synthesis on academic identity in the neoliberal context of academy[J/OL]. Higher education, 2023, 86(1): 139-161.
摘译:袁续航(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硕士生)
摘要:学术身份是指学者对于学术工作原则的体验、想法和信念。它在定义学者的专业判断、态度和行为方面具有重要意义,并且在学术界的社会、经济、文化和政治背景中重新构成。因此,政府新自由主义模式导致的学术界近期变化如何影响学术身份引起了全球学者的关注。尽管已经有大量研究调查这些变化中的学术身份,但仍需要深入识别不同背景下的特质。为此对24项研究进行了元分析,这些研究探讨了新自由主义学术环境中的学术身份。从新自由主义规范与学者个体能动性的互动中,发现了三种身份轨迹(即进取型学者、矛盾型学者和真实型学者)。
一、概念界定与理论背景
身份的概念有多种定义方式。关于身份的最新论述将其定义为一种不断重构的动态结构(Henkel, 2005a;Taylor, 2008)。从这个角度来看,身份不仅是“一种本质,也是一种定位”(Hall, 1990, p. 226),是基于个人与周围结构相互作用的持续性动态过程(Beijaard et al., 2004; Whitchurch, 2008)。在本研究中,学术身份的概念基于对身份的定义,并承认其构建过程中个人和更广泛的结构方面(Jawitz, 2009)。作为一种多面、动态和关系性的建构,学术身份不仅涵盖了每个学术个体的独特经历(Kogan,2002),而且还受到学科和制度背景的影响。在Archer的分析二元论中,指出“结构在逻辑上先于改变它的行动”,并且结构属性可能既限制又促进能动性,这取决于人类主体的反思性。人们通过考虑与主观自我相关的社会背景来行使反思性,反之亦然并最终决定他们在特定情况下的行动过程(Archer, 2007)。因此,Archer的理论有助于理解结构(新自由主义化的大学)和能动性(学术人员的个人自我和反思性)对学术身份(重新)形成的相互交织的影响。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进行了一项元分析,以分析在新自由主义背景下关于学术身份的已发表的定性研究。通过Web of Science和Scopus数据库进行搜索,使用关键词组合进行搜索,从两个数据库中获得了289篇文章,排除重复后剩下152篇文章。在对这些文章的摘要和关键词进行仔细审查后,一些文章被排除在外,原因是:(1)未全面探讨学术身份的发展轨迹,也未在这方面提供详细信息;(2)只关注新自由主义的一个方面,如研究资金减少、以客户(学生)为导向或公众参与;(3)仅专注于教学/研究角色倾向。
数据分析包括三个阶段:(1)对初步研究的结果进行逐行的自由编码;(2)将这些代码组织成描述性类别;(3)发展分析主题。在初步编码之后,研究人员讨论了这些代码。最后,对这些代码进行比较和对比,并分类为新的意义单位,从而形成了一个描述性类别树。这些类别随后被聚类为三个分析主题,每个主题都描绘了一个学术身份轨迹。
三、研究结果
本研究揭示了在世界各地不同国家(如英国、英格兰、爱尔兰、加拿大、新西兰、澳大利亚、丹麦、芬兰、中国、印度尼西亚、荷兰和瑞典)的新自由主义背景下,学术身份重塑方面的相似之处。分析得出了三个类别,分别是(1)进取的学者;(2)矛盾的学者;(3)真实的学者。
(一)进取的学者
有进取精神的学者具有这样一种观点:学者应当循规蹈矩,并尽一切努力做到新自由主义规范所宣称的可识别、可衡量、可比较的目标。这类包括三个维度:(1)争取知名度和认可度;(2)强制要求的常态化;(3)学术职业生涯优先于学术精神。第一点指的是,这些学者完全遵循审计和绩效文化,他们的价值来自于生产和组装大众认可的“商品”,寻求“名誉、声望和金钱等外在利益”。第二点指的是,新自由主义文化的绩效监控未经质疑就被内化了,学者们往往乐于将自身身份转变为一个完美的新自由主义主体,而不表现出任何抵抗或采取任何批判立场,同时对表现不佳的学者提出强烈的批评,指责他们是“懒惰”或“逃避”的学者,并鼓励纠正。第三点指的是,这些学者有策略地遵循新自由主义规范,他们展示出的是一种更机械的工作,而非创造性的工作。在某种程度上,这些学者倾向于构建一种身份,以摘取制度的激励,从而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职业潜力,学术目标可能次于这一使命。
(二)矛盾的学者
这种矛盾的学者也被描述为“跨境学者”,这意味着他们被困在自己的学术真实性和学术界新自由主义规范的要求之间,因此在适应学术界时面临着矛盾。这类包括三个维度:(1)承受绩效要求的压力;(2)采取批判立场;(3)陷入两难困境。第一点指的是,一方面绩效的更高期望使他们的工作生活更加紧张,另一方面个人真实性和学术抱负受到挑战,被迫形成一种新的学术自我,这种自我看起来更类似于新的、正常化的自我,但实际上却有着模糊、痛苦、紧张、不确定、脆弱、疏离、损失、焦虑、不足和沮丧的感受。第二点指的是尽管他们对新自由主义学术运行规则持批判态度,但他们不可避免地发现自己也在遵循同样的方法,不得不忽视诸如团队合作、追求纯科学、质量优先于数量以及内在驱动等学术价值观。第三点指的是,在外部新自由主义规范的压力和内部与学术工作相关的价值观之间感到撕裂。这些学者抵制改变他们的思维模式,但是行动层面依然遵循外部准则。这些学者与“有进取精神的学者”有所不同,因为他们以“批判但严肃的方式”处理基于指标的监督,展现出生产力并致力于“积极地生产正确的产品”,但也“认识到这威胁到他们自身关于真实学者身份的价值观”。
(三)真正的学者
这类学者行使强大的自主权来追求自己的道路,显然不会以职业主义的角度来定义这条道路。他们不太注重职业发展或工具性地参与,也不在新的学术框架内定义成功,因此,他们不重视在学术界获得特定地位。关于这个主题,出现了两个维度:(1)基于原则的个人项目;(2)对学术理想的重视。第一点指的是对于他们而言,自我实现、科学的内部召唤(calling)和内在奖励被置于知名度、认可度、权力或金钱之上。尽管他们意识到了新的审计制度,但他们拒绝承认这是在学术界生存的唯一途径;相反,他们选择行使自主权来应对这些压力,并努力为自己创造一个按照自身价值观行事的空间。第二点指的是,这些学者被定义为传统学术洗礼的追随者,他们似乎将部分身份构建用于保护和追求学术价值观,尤其是追求研究诚信、学术合作、脑力活动和批判性思维。
四、结论与启示
该研究一定程度上能够勾勒出全球化的学术身份模式,因为研究结果揭示的是惊人的相似之处。在自由主义规范的影响下,高等教育机构如今已成为价值观冲突和多重功能的场所,这导致学者的生活出现了严重的分裂(Henkel,2005)。然而,这些结构性力量对学者的职业认同的影响并不相同,而是学者主动努力与这些结构性力量相互作用,从而产生了不同的学术自我可能性。本研究的结果也进一步证实了新自由主义规范给学术生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比如从科学工作转向学术造假,从学术合作转向激烈竞争,从素质教育转向学生入学率上升,从自由转向加强监督。
尽管本研究揭示了不同国家各种高等教育背景下存在的三个身份轨迹,但学者为何倾向于这些路径以及哪些个人因素影响他们的选择尚未明确显示。因此,迫切需要进一步研究来揭示塑造学术身份的主动和个人因素,可以考虑个性特征、学习和经历、职业社会化、先天/后天资源、信念、期望等等。同样,对具有不同职业社会化经历的学者进行严格的质量调查,即那些在不同大学背景和学术文化中与不同博士生导师和学术社群合作过的学者,可能有助于揭示是结构还是个人特征决定了学者对身份路径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