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宁浩新作《红毯先生》会沿袭以往幽默反讽有趣的风格,看了让人开怀大笑大呼过瘾,然而实际看了之后大失所望。在看相关介绍时,以为会发力讽刺批判的点,感觉都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但使电影失去了深度,而且也失去了娱乐性:可能的笑点变得索然无味。
这里面,最明显的一个就是,刘德华演的刘伟驰要拍电影拿奖,所以一定要穿个破旧棉袄、演贫困农民那个梗。本来,是一个非常好的批判点发力点,能够使电影增加很多笑点和深度,然而,却被平平淡淡处理带过了。这个梗,实际上直指中国某些“获奖导演”的普遍心态:不拍真实的中国,而拍洋人想象中的中国,以此博得洋人的认同从而获得所谓的国际大奖。
最典型的就是早年张艺谋的片子,影片的基调基本是灰暗的,里面的中国男人基本上是粗野的、并且普遍光头(他们居然管这叫豪放),中国的社会是压抑的、落后的、愚昧的。而且拍摄场景多是落后、接近原始的农村。这是真实的中国么?可以说,中国有这种地方,但总体上,堂堂五千年华夏文明,怎么会总体上是这样?这种形象真能代表中国的真实?肯定不能。某种意义上,这种构建出来的粗野的、灰暗的、愚昧的中国,迎合的是西洋人对中国的东方主义想象。
老谋子靠这种迎合西方人东方主义想象的作品获奖后,国内一堆“文艺片”导演步之后尘,产出了一堆这类东西试图在洋人那获奖。最近的《隐入烟尘》就是把这发展到了极致。这些文艺片导演共同的特点,是会拽几个西方名词,以为自己有“人文关怀”,然而,根本没有洞察中国社会的能力,并且也没有兴趣去了解中国现实。把“文艺”玩成了书斋里的意淫,当然,这帮人大抵也不真正看书。李玉的《苹果》明显想拍来获奖,但里面的各种细节完全不符合中国农民工的日常真实(这片子不是降低了农民工的生活水准,而是拔高了),害得范爷白脱了一回。王小帅的《日照重庆》,难为他还能在当时的重庆找到这么破旧的犄角旮旯拍摄,但感觉他无非是想说啥又不知道能说出啥然后干脆假装说了啥,最后让观众不知他说了啥。
其实,好的文艺电影,根本没必要一定要刻意把中国拍得跟原始社会似的。《白日焰火》照样拿奖,《三峡好人》是真下功夫深入研究社会了的,而人家伊朗电影《一次别离》,把伊朗拍得相当现代,但在现代和传统的分歧中找到了伊朗社会的真问题。而偏偏某些中国导演,就是喜欢按西方人想象的原始粗野风貌来拍电影,这是一种不轻的病,得治!
可惜,这么好的一个批判点,宁浩就这么平淡无奇地处理了,让观众觉得索然无谓。既没有让人一乐的开怀,也没有看爽文的痛快!于是只能后悔自己居然花钱买票看这种电影。
其实,《红毯先生》里类似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情节还不少见,白白浪费了很多不错的梗。比如,刘伟驰骑马坠马不幸受伤,反被所谓的动物保护组织指责虐马的段子。坦率地说,动物保护这种从西方舶来的政治正确,对中国社会负面影响真心不小。一些人打着动物保护的名义,简直在为害人类!动物始终是动物,人类社会的目的应该是为了人类的福利才对。而动保组织不得了,处处为根本为动物代言,把自己至于动物(其实也就是禽兽)的位置。马戏团,他们指责;中国人几千年吃狗肉的传统(这个有真实历史依据),他们指责;工作人员扑杀可能携带狂犬病病毒的狗,他们指责;拍电影时,不幸伤了动物,他们还是指责;这帮人,但凡把对动物的爱心,稍微挪点到人类身上,中国更多贫困地区早就脱贫了。其实,给动物必要的保护没问题,有些动物还属于濒危物种,需要特别保护;但过度保护动物,指责别人对待动物的方式,那就不是在做公益了,而是在为公害。现在,某些动物保护组织,就是公害组织!
宁浩试图批判,或者至少是指出这种现象,但是,同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一个好梗让人看得索然无谓。
为啥这部《红毯先生》竟拍成了这样?我估计,宁浩还是不太敢得罪他批判的对象。首先是那些想把中国拍落后以迎合西人东方主义想象,从而获奖的人。这些人,是宁浩的同行,甚至有些是宁浩的前辈。宁浩不想得罪也得罪不起。这些人看似在国内被打压,经常弄出一些电影过不了审。但他们往往是电影圈真正有话语权的,一方面挟洋人自重,一方面掌握了国内艺术电影的评价权。别小看这些在中国社会中有真正影响力的群体了,这些人能量大着呢,而且没啥监督机制。比如,大学里那帮公知教授,经常以自己敢于批评有司自诩、被有司限制博同情。而事实上,他们都是学阀,在他们的领域里,后起学子根本不敢得罪他们。某南开历史系毕业生,批评了一下某北大历史系跪美学阀,基本就被排挤封杀了。而这些学阀,有司其实很少真正限制他们,遑论迫害。电影圈里这帮文艺片导演类似。宁浩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可能也有他自己的无奈。
而动物保护组织之类的所谓公益组织,现在在网络世界有极强的战斗力。我一个朋友,写公号批评了资本主义女权思想,直接被这帮女拳弄到退圈。我想,宁浩大概率也不敢得罪人。说实在,在中国,批评一下有司,算不得真的有勇气;批评那些掌握实际话语权力或者行业社会影响力控制力的社会群体和组织,那才是真正需要勇气的!
所以,《红毯先生》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或许是一个最为反讽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