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让梁山走到了辉煌的顶点,但是也让梁山,出现了难以化解的危机。
在王伦时代,梁山非常注重组织的严密性。换而言之,谁想上梁山,也得先交一份投名状!在这种背景下,梁山的组织严密性,非常容易保持。因为上梁山的人,都不可能与大宋帝国有什么不清不白的、藕断丝连的关系。
在晁盖时代,梁山依然非常注重组织的严密性。换而言之,梁山不会招收各种来历不明的人,更不会招收各种与白道关系密切的人。晁盖俘虏了何涛,却是把他的耳朵割掉放回;俘虏了黄安,却是把他囚禁到死;俘虏了官兵,却是把他们当奴隶看待。
我们看原著:阮小七身边拔起尖刀,把何观察两个耳朵割下来,鲜红淋漓;插了刀, 解了膊,放上岸去。 把这新拿到的军健脸上刺了字号,选壮健的分拨去各寨喂马砍柴,软弱的各处看车切草;黄安锁在后寨监房内。
在这种背景下,梁山的组织严密性,同样比较容易保持。因为此时的梁山好汉,都与大宋帝国缺乏必要的情感、利益联系。
到了宋江时代,梁山就不再注重组织的严密性了。换而言之,梁山的大门永远敞开,谁想上梁山,梁山也欢迎。关键是,你不想上梁山,梁山也会逼你上梁山的。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何涛、黄安遇到的是宋江,而不是晁盖,估计也会成为梁山好汉的。
反过来说,如果没有宋江,许多人不要说不想上梁山了,就是哭着喊着上了梁山,梁山也不会收留的,甚至还会一刀砍了他们。对此只要看看杨雄石秀初上梁山的场景就可以知道了。
我们看原著:杨雄、石秀把本身武艺投托入夥先 说了。.....晁盖大怒,喝叫;“孩儿们!将这两个与我斩讫报来!”宋江慌忙道;“哥哥息怒。两个壮士不远千里来此协助,如何要斩他?”
在宋江时代,各种在大宋帝国混得有头有脸、风生水起的人。死活也不肯当强盗的人,甚至说出“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的人,也常常在宋江的设计、逼迫下,半推半就的逼上了梁山。
在这种背景下,梁山组织自然迅速膨胀起来;但是梁山的组织严密性,也无法保证的。因为越来越多的梁山好汉,和大宋帝国有着无法言说的感情,难以割断的联系。换而言之,他们都是被强盗逼上梁山的;如果有机会下梁山,你说他们会怎样盘算?
在王伦、晁盖时代,梁山还恪守无间道的规矩。总而言之,尽量避免与官府矛盾激化。换而言之,官走官道,贼走贼道。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到了宋江时代,梁山那就无法无天了。总而言之,只要敢惹我,谁也照扁不误。
在这种背景下,高太尉的堂弟招惹梁山,让宋江杀了全家;皇帝的小舅子敢招惹梁山,让宋江杀了全家;华州知府敢招惹梁山,自然更不在话下;蔡太师的女婿招惹梁山,也让宋江杀了全家;如果需要,朝廷的太尉宋江也敢绑架。
事实上,在上梁山前,宋江就率人大闹青州、江州。打得皇帝的小舅子,蔡太师的儿子闭门不敢出。
也许,梁山的结局。在杨雄、石秀上梁山时,就已奠定了。杨雄、石秀上梁山时,晁盖一句斩纥报来。表面上,是一种毫无理性的选择。实际上,当时的晁盖,恐怕就已想着整风了。换而言之,梁山绝不是想来就来的地方。
当时,人们都不支持晁盖。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晁盖当时的行为,实际上等于人为关上了梁山大门。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因为,晁盖当时的行为,会让许多梁山好汉感到不自在。因为这意味着,一个人想成为所谓的梁山好汉,必须得有一定的资格。如果这样一来,梁山难免会展开整风运动。问题是,整风一开始,谁敢保证自己不成为受害者?
梁山攻打祝家庄后,因为宋江用尽各种手段,开始大肆猎取人头。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被逼上了梁山。在这种背景下,梁山的确是壮大了。但是梁山的组织严密性,就缺乏保证了。
被强盗逼上梁山的官员、富豪、良民,越来越多,影响越来越大。这样的梁山,靠什么纽带才能联系起来呢?
单纯的恐惧,是不足以让这些官员、富豪、良民永远安于当强盗的。至少随着他们同病相怜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恐惧感,就会变得越来越小。单纯的利益,是不足以让这些官员、富豪、良民一直安于当强盗的。因为他们都曾在白道都拥有着让人羡慕的权力、地位、财富、生活。
众多不安于当强盗的人,在梁山的比重越来越大,影响力越来越大。你说梁山的前途在哪里?就我的理解,宋江在后期,恐怕也有了一种迷茫的感觉。因为宋江也知道,这样发展下去,梁山随时都会失控的。
那些被强盗逼上梁山的人,显然是无法随便退回白道的。首先,他们都无法确定,回到白道后,白道会怎样对待他们;这种恐惧足以让他们只有服从宋江。其次,他们都也知道,如果他们一心退回白道,黑道势力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这种恐惧也足以让他们只有服从宋江。
但是,随着这种利害关系相似的人,越来越多,影响力越来越大。上述的恐惧,也许就不足以压服他们了。到时,他们也许就会推出自己的代表人物,而这个代表人物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支持,自然足以与宋江分庭抗礼的。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种人(被强盗逼上梁山的人)越来越多,主要是因为宋江想招安。否则宋江完全可以不大肆招揽这种人上梁山。
其实呢?事情哪有这样简单。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宋江在清风山上,不逼着秦明、黄信入伙,而是用晁盖的方法,把秦明、黄信视为阶级敌人,绝不让他们进入革命队伍中。那宋江在青州一役后,能拥有那样高的江湖地位吗?估计是不能了。因为这样的宋江,无非是打退秦明、黄信之后,就率清风山一系逃到梁山。
宋江的江湖地位,之所以在青州一战中完全奠定。就是因为,作为一个黑道大哥,能把秦明、黄信那种白道大哥,收成小弟。
再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宋江在江州,不把李俊等人全部逼上梁山。而是按晁盖的想法,逃离法场后,赶紧离开江州这块是非之地。那宋江,在江州一役后,能拥有那样高的江湖地位吗?估计是不能的。因为那样的宋江,无非是被晁盖救上梁山的一个囚犯罢了。而李俊等人,也没有理由抛家舍业,跟着宋江上梁山。
宋江的江湖地位,之所以在江州一役后,更上一层楼。就是因为,他以“巨大的道德感召力”,让江州黑社会,愿意抛家舍业,全部跟着他上梁山。
再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宋江在打败白道的挑衅、进攻后,并没有把相关的官员、富豪、良民逼上梁山。而是把他们全部杀掉,或是当奴隶看。宋江就算取得了一系列胜利,梁山的规模会不断膨胀吗?估计是不可能的。
宋江的江湖地位,之所以会一再上升。就是因为,他以“巨大的道德感召力”,让各种在白道非常有地位的人,都上了梁山,而且把他们的附属力量,也都溶入了梁山。
如果宋江打败白道的挑衅、进攻后,也像晁盖一样,把领头的人割掉耳朵放走,或是囚禁而死,把他们的小弟都杀掉、或是当奴隶看待。梁山能膨胀起来吗?估计是不能的。宋江把各色人等,都逼上(或许是请上)梁山。绝不是简单的因为,宋江为了以后招安方便,所以就这样做。因为,宋江之所以是宋江,就是因为他有包容、驾驭各色人等的胸怀、信心。
王伦,绝没有这种胸怀、信心。所以梁山的大门,在王伦时代,一直都紧闭着。一个人想上梁山,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晁盖,也没有这种胸怀、信心。所以梁山的大门,在晁盖时代,也并没有完全敞开。
而宋江时代,梁山的大门,那是彻底敞开了。但是,等梁山发展到一定阶段,宋江恐怕也会产生危机感。因为这样一个成分复杂的梁山集团,再不断膨胀下去,恐怕随时都会失控的。
所以,在梁山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宋江、吴用突然宣布,梁山大门从此关闭了。梁山一百单八将聚义,是梁山事业的顶点。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梁山事业衰落的开始。因为有一个问题是显而易见的。在一百单八将聚义后,以后再有人上了梁山,他应该排到什么地方呢?
据说,一百单八将上应星宿,排位都是老天安排好的。那以后上梁山的人,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你也不能乱插行了。因为,把你放到三十六位之前,三十六天罡星就成了三十七个;如果让一个老兄弟往后排,那个老兄弟是上应星宿,排位也是老天安排的,他怎么能往后排呢?关键是,这样一来,七十二地煞,就成了七十三个。
以前的梁山可以不断猎人头上梁山,在一百单八将聚义后,显然不能再继续了。因为再猎上了人头,这个人头往哪摆呢?更主要的是,外面的人看到梁山这种不伦不类的格局,也缺乏加入梁山的动力。因为你进入梁山,也注定是一个没名没份的外来户。
而且这种排位,本身让梁山的结构固定死了。因为既然座次是上天安排好的。那以后,各种激励机制,至此就受到了限制。换而言之,排在前面的,永远也排在前面;排在后面的,永远也得排在后面。什么功劳、表现,都丧失了意义。因为一个地煞星,你再努力,你也挤不进天罡星里的。因为一个天罡星,再失败,也无法落入地煞星之列的。因为这是老天爷安排好的。
这样的梁山,你说能有前途吗?大家看到梁山一百单八将聚义,常常觉得非常兴奋,其实这是因为人们的小农思想在作怪;换而言之,我们终于可以关起门来过小日子了。
真正的强盗,对一百单八将聚义的模式,感到非常赞同,是自然而然的。因为,梁山就是我们的梁山,外人绝不可以随便进来。因为招来的人越来越多,以梁山水泊为中心的地区,就难以供养了;这会让他们与白道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从而难以维持逍遥自在王的状态。王伦、晁盖时代的梁山,就是执行这种政策。换而言之,他们绝不会主动招人上梁山的。所以,当宋江突然决定再次关闭梁山大门时,这些人自然会报以支持。
被逼上梁山的人,愿意接受这种模式,也是自然而然的。因为梁山再这样无法无天下去,没准儿真会扛出推翻大宋帝国的旗号(这是他们都不愿意见到的事),现在梁山总算有了停止扩张的意思。而且宋江在上梁山后,也一直在暗示大家,他是心怀忠义的,所以他总有一天会带大家回到白道的。所以当宋江突然决定关闭梁山大门时,这些人自然会报以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