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梁理英
一个被艺术拯救的孩子,为养活小狗和自己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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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igger Warning & 说明:
本文内容涉及自杀自伤念想、言语贬低、家庭矛盾、人际创伤等内容,请谨慎选择阅读,如有不适请及时退出。
本文正文为小说,后附作者后记,包含解读,详见文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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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 / 梁理英
01
今晚的王达特别安静,一点不像前天的可怜鬼。
打开门前我还在怀疑,怀疑他是否又在地板上而不是椅子上坐着,任由眼泪在脸颊上穿行。
好在不是这样,他乖乖地写着日记,抬头看了眼我又继续写下去。
倒真是专注,只是他的背很驼。
不过他现在应该不在这,而在想象和思考中跳着舞旋转不止,我模仿浪漫的作家去联想,因为我实在不想像他自己评价自己——一个老鼠那么颓废。
我停在他的书架前浏览,一眼看去全是神经质的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卡夫卡、还有仿佛能描摹出孤独症视角的福克纳。
王达读小学时就抱着本莫泊桑在看,我一直觉得他正经得无趣,除了冬天的一节语文课。
老师还在认真地提问,可我们的注意力都被窗外下起的小雪吸引,没听清老师到底问了什么,只记得他站起来说:
“人最不能缺少‘爱’,因为……”
没等他说完,我们所有人笑得停不下来,老师也笑了,没看出来,王达原来这么逗。
他低下头盯着因紧张攥起的拳头,急促地解释着我听不懂的话“因为人没了爱就活不下去。”
老师制止了我们笑,可她自己笑得就没停下来过,走下讲台抱了抱他,故作严肃地说了好一段话。
老师和王达真逗,特别是王达,明明就知道我们都要笑的,还要说什么,“爱”?真是的。
校长在主席台上讲话时我又想起这个事,越想憋住自己别笑可笑得更厉害,我写了好长的检讨。
都怪王达,他实在太逗了。
“我觉得我这18年活得……”他突然嘀咕起来。
我没有听清,便合上手中的《南方高速》(我看不懂这本他最喜欢的书)转过头去看他。
他停下笔了,盯着前天他蜷缩的角落出神。
“18年活得?”
我困惑地重复了一遍。
“活得很狼狈。”
王达的声音微弱得像是从海底说出的,浮出水面只剩下一阵涟漪和两三个泡泡。
我这位多愁善感的朋友以前可找不到这个形容词,他只能盲目地感觉到他很痛苦。
我打心底厌烦他的悲伤,因为太多次太多次,他只说他很痛苦,却只瘫在沙发上几个小时,否定拒绝我提出的任何处理方法。
“一切都完了,怎么做都没用。”
每次说出这种话他都在恶心地假笑,半眯着眼,故意露出他为之难过的畸形的牙齿,他就是为了用消极的态度嘲弄在一旁当真地为他着急为他考虑的我。
“为什么呢?”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王达还是情绪化地释放负能量,那我立马就回家。
我和他约定过的,前天我留下来是另一回事。
“就像老鼠,一直在逃跑,就没停下喘息一会儿,一点都不从容体面,很丢人。”
在说出最后两个字前,他咽了好几遍口水,听起来很心酸。
“你记下来了吗?以后会用上的。”
我走到他旁边,他那毫无间距的字迹让我读得很累,他说这样写很安全,就像企鹅抱在一起。
王达想像一个大作家在扉页上写“谨以此书献给我的朋友——李xx”。
我不喜欢我自己的名字,好幼稚,他说那就改成“我最爱的一点都不幼稚的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他被自己病态的想法困住。
他想要每个词语、句子、段落都是唯一的完美,真是疯了。
好不容易踩动油门,走了不久却停下来检查维修个没完,光是这样已经让坐在副驾驶的我烦躁,他又说回到起点重新来吧,那什么时候才能到目的地?
所以他才会至今写不完一篇完整的小说,谁能在刚种下种子那刻起就享受以后的绿荫?
他固执地不接受自己的难堪,即便那是阶段性的。
我更恶心他的这一点。
“我有点搞不明白,我说过我觉得自己像刺猬、像秋千、像落单的企鹅,现在又像老鼠,一个人会有这么多自我形象吗?”
他声音没有了情绪,很安稳。
“我是一个笨拙的熊。”
皱眉想半天我才想出最贴切自己的东西,一到这种要思考的话题我就插不上嘴,他载我飞到哪就说到哪。
王达总忽视一件事——他思考的事情和他的思考方式很独特,如果不像他没必要地拿自己和最别出心裁的艺术家比较,起码在我看来,他很独特,并不是不值一提的平庸,我不否认可能是朋友之间的滤镜。
就连他前天为之感伤的点都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蹲下来摇着他胳膊问他为什么崩溃。
他嘴唇颤抖得难以遏止,眼睫毛粘在一起,看起来浑身湿漉漉的:
“刚才我看到个视频,女孩对闺蜜撒娇说自己没人关心,好可怜,我突然就止不住地哭。”
“你知道吗?我才发现我不知道‘没人关心’的感受应该是‘我好可怜’。我不知道这个感受,因为我早就习惯——没人关心这个我以为人人一样的事实,但原来不是这样。”
他不哭了,因为哭得他缺氧头晕,可仍旧蜷缩着一动不动僵在那。
小狗围着他转圈,桌上他一年多没再吃过的氟西汀,被摔在地上的玩偶,撕烂的《喧哗与骚动》,这一切都……太过狼藉。
直到我走了他都没站起来或者躺回床上,我不会安慰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即便他不再仇恨那种“会好起来的”“什么事都没有”的苍白的安慰,我也不想这么说),只能替他把东西归位,拍了拍他的背一直坐在他旁边。
王达的沉沦到了令人恶心的地步。
他明明就知道怎么救自己,他比我聪明得多,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其实没什么,虽然他就像科塔萨尔放大生活一样放大情绪,可他就这么懦弱地举手投降了。
要知道生活还没这么崩坏时,从来都是他安慰我,让我平静后一起讨论解决方法,他的理性在那刻无比柔软。
说白了,尽管我再怎么喜欢他和他做朋友,也清楚他本质就是个窝囊废,只会拿目之所及的所有材料消费自己来博取活着的实感,活像个瘾君子。
如此这般,还能维持多久?
确认他不会做出过激行为后(我花了一个小时观察,要是这一个小时我们在散步该有多好),我捏了捏小狗的笑脸准备离开,他对着空气说:“我今天又没在10点前睡觉,我真没用。”
我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他一向搞不清楚主次。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个十足的可怜鬼,一点都不争气。
但是这个结论我好像得推翻了,王达今天写了足足四千字,尽管按他的性格,第二天就会删去一半。
但我觉得他能当个作家,为什么不行?
02
我和王达在两年前断联,吵了一架又和好后他不再主动找我,我又在忙着准备中考,压力倍增。
在此之前我对他的印象很好,不含任何个人偏见地倾听我最私密的心事,客观地分析问题,怕二次伤害我小心翼翼地建议,这都是可靠的特征。
但也是因为他讲话太直才吵起来,我兴致勃勃分享给他我看的书,他一个劲说这本书有多鸡汤有多无用,我说我不想听了他仍旧喋喋不休,一点都没礼貌。
去年八月他突然说自己确诊阿斯伯格综合征了,可彼时的我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言为何物,上网查完仍旧迷迷糊糊。
他一连串地说出了许多事,和我生活的世界相隔甚远,我听完只觉得恍惚,消化不了。
王达,出生在一个混沌的家庭,听着吵架声和锅碗瓢盆摔落的声音长大。
到了入学年龄该上幼儿园时,他在陌生的环境哭了整整一个月,在四岁前只有一个患脑瘤的小朋友和他玩。
等他唯一的朋友去世后,他和大他十岁的初高中生成为朋友,溺过水,钻过黑网吧,但是不沾染他父亲有过的恶习。
家里太压抑了,每次争吵后王达的母亲都发疯一样抱着他哭,说:“在你2岁的时候我想离婚,可你坐在家门口不动,我就没有离婚。”
陈述这件事时,王达骂了脏话,骂的是母亲。
王达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父亲,母亲昨天抱怨想离婚今天又正常给父亲做饭。
他不理解这种态度转变,父亲也经常凶他,他过得不开心。
一年级的第二天放学,王达一直等不到父亲来接他,他着急地乱走,是亲戚而不是父亲找到的王达,原来父亲一直在打牌。
老师骂王达乱跑,王达很委屈。
八岁的生日上,王达在纸条上写了一句话“爸爸不要凶我”,递给父亲看时父亲拉下脸对着客人说哪有凶过他。
他没有许愿望,他真的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
他搬了家,住进了条件更好的房间。
与此同时,他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学校的同学和妈妈一样,背地里对着王达说另一个同学的坏话,他在场时态度又回到正常。
王达不喜欢这样。
王达在四年级开始有了自杀想法,那时候他还和妈妈说,觉得妈妈可靠。
但是妈妈骂了他,老师把脸凑很近摇他的肩膀,一直说着“去精神病院一辈子就毁了”。
她看起来好恐怖。
王达还没有独自下决定的能力,但她妈妈觉得他已经有了,几次三番把离婚协议拿给王达看,问他要跟谁。
王达谁也不想跟,他觉得母亲很可怜但是还是在心里把两个人同时骂一遍。
王达阴差阳错地交了好朋友,开开心心地跟着很可爱的女同学去玩了密室逃脱,他觉得朋友才是他的家人。
王达说真话,可只说一半,隐瞒自己的痛苦,因为说出来要被骂、对方不想听负能量。
别人不理解一个小孩有什么好难受的,王达一边委屈一边站在对方角度去考虑,觉得大家骂得也没错,是自己太矫情。
王达过于抑郁,他早就发现母亲在和陌生人暧昧,对峙后母亲求着他不说出去的恶心神情,他久久难以释怀,休了学。
2月份复学前夕,他的母亲说想给他**,他锁起房门。
王达说想不起来那天晚上怎么睡着的了。
“我听到的不是伦理道德,我听到的是最严正的声明:我被抛弃了。”
03
23年的母亲节是5月14日,我在给妈妈写征文,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24年的母亲节是5月12日,我在和妈妈画油画,他关在戒网瘾学校。
“你知道真的饿久了是什么感觉吗?是完全感觉不到饿了。会头晕,会站不住,会在上厕所时痛到怀疑人生,但是不饿。”
他眉飞色舞地分享着亲身经历。
他在对我陈述逝去的事实时想到,他会不会是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王达无法进行一日三餐的日常生活,精神羸弱地躺在床上十几个小时,脑子不受控制地回溯所有痛苦的过往。
愤怒、痛苦,心理上的疮疤还未痊愈,头晕、心脏疼,生理上的新伤接踵而至。
他瘦到了72斤,坐5分钟身体就痛得不行。
“我那时候真觉得自己要死了,身上没有一块是好的,脑子也是,我恨所有人。”
“母亲节那天,我看到有个帖子祝大家的母亲母亲节快乐,我评论说我的妈妈对我说了那种话,我好难受。有个人骂我在恶心大家。”
“哈哈,我那时候已经疯了。”
“我觉得所有人都是大傻*,我是最傻*的那个,我知道自己是嫉妒他们拥有正常的生活。”
他笑得没停下来过。
可怜的王达以为人人和他一样抑郁和痛苦,看到人们“装”出的笑脸觉得恶心,可事实是大家都是真的开心。
4个月的流水账生活过去,他精神萎靡到了极点,又一下子重拾旧业,开始整天看书。
我好奇他怎么做到的,他说只有看书才能躲开回忆的入侵。
8月,重庆精卫,盲目生活17年的他确诊了。
他只觉得恍惚,虽然生命的主权终于夺回来,但仍觉得上了个世界的当,生活的当。
他所有的痛苦被塞进“阿斯伯格”牌的洗衣机,搅拌旋转。
“通通是骗人的把戏,”王达看到电影里低谷期的主角看到阳光后爬着也要摸到它,“我比之前更绝望了。”
他继续浑浑噩噩地过着每一天,他说他没有一丝改变,过了多久他还是废物一个。
可我三天两头就听见他迫不及待地说:“我知道焦虑是什么意思了。我晓得强迫到底指的是哪些行为了。我搞明白我的情绪是如何运转的了。我的抑郁症消失了。”
也有让我伤心的时候,他每次想说些难为情的话,语气总是过于戏谑用来自虐。
“我最烦批评我态度的人了,是,我嬉皮笑脸。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对着你说:我放弃了自己的人生是吗?我不嬉皮笑脸的话要怎么说出来呢,我说不出口啊。我只有尽可能嘲笑自己才能让我感觉嘴巴里没有那么苦。”
他要一直这么撒泼,永远都成为不了他想做的人,想都别想。
他才是自己生活的主犯,我有必要给我并不了解的“阿斯伯格综合征”打辩护。
我们为此吵了一架,清楚彼此都没较真。
可和好之前他就被送进了戒网瘾学校。
我没懂他到底哪里叛逆或者有网瘾。
他老说自己心理素质不行,我吐槽遇到的事情没一次是正常的。
04
王达他毫发无损地从戒网瘾学校回来,社会化了许多。
能出门、能社交、能工作、不再觉得会在人潮中溺水,还会给我打视频通话只为了让我看他在草丛里遇到的“螳螂先生”,也冷漠地说:“我靠的是我自己而不是一个畸形病态的集体环境学会适应。”
他的情绪明明就很丰富,不只有悲伤一种感受。
他最奇怪的时候太小题大做了,“我想给你发消息,但是我会想你在干嘛,心情差不差,会不会打扰你,反正想一大堆之后就打消这个念头了。”
他太过认真地说着,我以为他在逗我玩。
真的是,朋友之间哪需要考虑这么多嘛,王达的想法不着边际。
他的反射弧长达整整一年:“我的思维太过灾难化了,一被冷落就觉得对方讨厌我;一句话写得不好就觉得整篇小说都毁了;你和我吵一架我就以为再也做不成朋友了,结果你一直陪着我。”
我看着他找了份工作,穿上他拒绝过的配色,认知逐渐从“不会有任何转机”的病态,回到“没有那么糟糕,只是小事”的寻常。
他赚了钱,也明白情绪——思维——认知互相影响的关系,走出了恶性循环。只是他还不太习惯,偶尔还会因此崩溃。
没事的,他还有3个月才到18周岁呢,一切都来得及。
王达总为过去后悔,觉得有很多个节点能让生活换个样子。
第一次了解到“阿斯伯格”时自信地去就诊,而不是拖到3年之后;把家庭琐事置之不理,专心上学而不是被牵扯到为之放弃自己的学业。
他固执地觉得自己就差一点就能改变人生,可是哪怕真重来一次,也还会是这个结局。
“我知道可能另一种未来也没有多好,但我就是不服。”
除了回忆,他越来越少崩溃,本该如此,哪有那么多稀奇事天天找上他。
晚上,我在湖边坐着,蚊虫真的好多,没戴隐形眼镜我什么也看不清。他的第一篇小说写完了,我逗他质量真差,他傻笑:“写得真矫情。”
“太湖其实也没啥好看的,好寻常。”王达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把摄像头调为夜景模式乱拍个不停。
“那你还要拉着我来,小虫子咬死我了。”我捏起一只虫放到他的脖子上。
“不知道啊,开心吧,我好开心好开心。”
风很大,我舒服地说不出话,发呆好一会儿,困了,想起来自己是个笨笨的熊,而王达是狼狈的老鼠。
水平面上的灯光连成一条线在闪烁着,湖对面是哪啊?浙江吗?好远啊,我们两个一直游到溺死怕是都到不了吧。
月光透过云朵只照清了面前的荷叶和芦苇丛,怎么一朵荷花都看不见,现在是荷花的花季啊。
我眼睛快睁不开了:“我觉得你不是老鼠。”
“嗯?你困了吗,我拉你起来,回家吧。”
他揣好手机朝我走,脸怎么糊成一颗橄榄球了。
“可能以前你是老鼠吧,不择手段地想要逃走。但我觉得,既然走出了这片光怪陆离,那么你就可以长出荷花的。”
喂,月亮,别躲在他背后。
“你困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咿咿呀呀听不清。”
“你可以长出荷花的。”
睡着之前,我感觉他湿漉漉的,就像夏天,就像荷花。
*后记
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各位,这是一篇矫情的自述,我出生于一个双亲都疑似ASD(孤独症谱系障碍)的家庭,写进小说的经历还有说不出口的过往组成了我——奔命于解决生存问题和被自杀倾向缠住的孩子。
写这篇小说的理由,一是很少看见青衫Aspie上有低学历的阿斯自述,不禁质疑自己还是不够努力,所以才没坚持到大学里去学习到自己喜欢的专业;
二是决心摆脱“完美主义”“羞耻”,允许自己写完一篇质量低下的小说并给别人看。
我把原稿给朋友看时,她问:“中心好模糊,你要表达什么?”
其实我也无法概括我到底写了些什么。
一言以蔽之,哪怕无法触碰到生活的出口,我也不再自暴自弃、残忍地对待自己,而是尽管很笨拙,但也慢慢学着关爱自己。
列举的行为,我觉得有相同体验的人会一看就懂,而且感触会很深。
比如儿童时期的“成人化的正式的语言”;
或者长期焦虑强迫从而产生的“灾难化思维”(小题大做)——“我没有在10点前睡觉,我是个废物,一切都完了”;
亦或是非黑即白的思维习惯——讨论问题不管对方情绪多不好也一定要争出个是非;
还有最为ASD最经典的“隧道视觉”——只看见自己关注的缺点而对所具有的优点视而不见。
还有等等等等,比起讲述具体事例和障碍表现的关系,我还是擅长把那些典型场景复现一遍。
我不擅长解释作品……
这些都是很小很小的问题,但是却困扰了我整个童年和青春期,我相信大家想象一下每时每刻这样思考,就会知道有多累和多痛苦。
又得益于ASD的情绪波动大,我早早就得了抑郁症有了自杀倾向,重点是我天真地以为——大家都一样,觉得自杀的念头也是正常的,以别人都能克服并上学而自己不能来恶心、责怪自己。
这是我觉得最为可怕的一点,“羞耻”,批评、责骂自己,为自己的存在感到羞耻,觉得自己不配作为人、不配活着,久而久之到了极端的地步。
我无法去便利店,无法出门,无法走出卧室,我完全无法日常生活。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我太丢人了,请让我悄悄地死去。”
不敢展示自己,觉得自己真实的样子十分可憎,把自己丑化成了一个怪物。
可怪物也有活着的权利,我在自杀未遂的凌晨捏着根狗尾巴草,跑来一只小猫叼走了我唯一的狗尾巴草。
情绪的爆发不再延迟,一边感叹小猫真可爱一边哭到缺氧,心里诚实地说:“我不想死,想活着。”
但是从绝境里爬起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我的小说想表达的就这一点。
无数的困难会把你打回原形,对着你说“你就是个废物”。
于是我又跌倒逃避,拿ASD作为自己无能的借口,拿原生家庭作为借口去以受害者的身份活着,以自我攻击为食物获得心理上的慰籍。
虽然我走出来了,不再自我攻击,停止了心理上的自残行为。
但我还是想对那时候处在绝望中的自己也包括大家说一句:“这不是你的错。”
“这不是你犯的错。”
我的话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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