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像是人生重新开始的界线

健康   2024-10-23 08:05   山西  


本文作者:

chasedesu

一个每天都没力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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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igger Warning:

本文内容涉及家庭矛盾、校园霸凌等内容,请谨慎选择阅读,如有不适请及时退出。

前言:


我在今年8月初于厦门市仙岳医院的李韵医生处确诊了ADHD(注意失调多动障碍)以及抑郁障碍。


一叠厚厚的纸没有让我流泪,我反倒觉得愉悦。


我是今年刚刚高考的考生,靠着还行的智力混上了一个一本院校的小众专业,据说未来一片光明。


可是我现在只想躺在床上抱着我的小熊玩偶好好地睡一个觉,高三经常睡不着觉,只睡了两个小时就爬起来去上课也很正常。


在这里感谢曾在青衫Aspie投稿的香菜炒面同学,你的文章给了我很大的感触。在六月结束考试后我重新浏览了一遍你写的文章,泪流满面。


我将几处和我有着极其相似的经历的文段截图给我的朋友,她甚至没有怀疑这篇文章是别人写的。


你从文风到内容都和我的文风以及某些经历出奇地相似,她阅读后甚是惊讶。


相关文章:ADHD和抑郁障碍中,我留下的痕迹


曾经妈妈没有给我买下我最心爱的玩具,五六岁的我已经不敢开口向妈妈正确表达自己的需求。


长大以后她为了弥补我,给我买了一个价格翻了两倍的城堡,可是我拿到两天后已经失去了兴趣。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不再配得上这座城堡了,它太贵重了,整整一千八百块。


妈妈说要给我买的时候我一直在慌乱,我心里想她花了太多的钱,因为我有抑郁障碍,她才会给我买这个。


最后买回家,我依然在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崩溃地哭泣,因为我配不上这些看起来很快乐的巧克力奶油兔子,我想我已经被小时候的自己完全打败了。


我虽然已经十八岁了,成长路上经常被大人说我思想上的东西比同龄人早熟很多,但是感觉在内心最深处我从来没有长大过。


我现在还是五六岁的模样,小小的一个站在原地看着我的身高越来越高,心底却还是那样脆弱,容易伤心难过,只有我自己一个人面对心里的渺小无助。


我从来不想长大,我也长不大了。


写到这里歌单正好随机到了陶喆的《蝴蝶》,让我哭得稀里哗啦的。


我想我得感谢这一路上没有放弃过我的所有人。


我很难探究我是否爱着自己,但是我想我爱你们这是我确定的事。


诚挚地感谢你们,也祝福所有和我有一样困惑和经历的人们能够好好爱自己。

目录

  1.  给大家的就诊建议
  2.  我的就诊经历
  3.  在学校的日子
  4.  最后

01

给大家的就诊建议

我的建议是尽量不要在私立医院进行诊断。


我曾在2023年因为预约不到公立医院的医生就尝试着了解了该医生在私立医院的坐诊时间,也是在8月我踏进了私立医院。


医生在见到我的第一刻就说:“你是来干嘛的,我看你不像是有‘多动症’的样子。如果可以考上重点高中,怎么可能会是‘多动症’呢?”


虽然我在就诊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极有可能会被医生这样问话了,但真的听到后我还是错愕了一秒钟。


他什么都没有问我,没有问我妈妈我的成长史,没有问我的日常生活,仅仅是叫我妈妈填写了一份量表。


而她并不想要我有这种她所认为的“疾病”,这种主观性太强的量表她自然都绕开严重的,只挑选轻度的打勾。


然后他叫我去抽血验过敏,叫我做了两个小时的脑电图,还有焦虑抑郁的量表。做的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看不出什么的。


他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我即将进入高三压力太大,想得太多。


我惊呆了,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了。


我相信了我所有的注意力不集中,所有的自杀念头,所有的拖延着无法进入浴室上厕所洗澡……


所有的耳鸣大脑空白,所有已经被啃烂的手指,所有的肩颈痛偏头痛,以及高一整整一年查不出病因的手痛……


就是因为我想太多,我没毅力,没做事,没忙起来。


我的父母也是如此认为,他们在我真正确诊之前根本不相信我有什么障碍。


医院给我开了什么鱼油,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甚至在我和妈妈走的时候所谓护士还给妈妈推荐什么沙棘汁,说喝了肠胃会好。


就这样被骗了2000多块钱,想到这里又是一阵自责和内疚。


所以我真心实意地建议大家,如果你是难以被发现有相关表现的女性个体,又或者说你是看起来“不那么像”ADHDer的个体,尽量选择公立医院的医生(最好是在青衫Aspie中大家推荐过的)进行就诊。


医生不会用言语中伤你,他们会温和地告诉你不用害怕这一切。

02

我的就诊经历

我的爸爸他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ADHDer。


他的脾气暴躁无法控制,他会在9点准备开始写材料时打开神庙逃亡一直玩到十二点,才发现材料一字未动。


我的堂姐在小学上学时也会突然站起来走出去坐到别的班里,或是直接站到课桌上听课。


但我爸仍觉得我啥事没有,他总说我意志力不够坚定,甚至在我决定8月去仙岳医院的前一天还找我谈话,想让我放弃去看ADHD的念头。


他说:“我相信你不会得这个所谓的‘多动症’,你要想好了,这次回来以后不能再去看这个东西了。”


“因为你根本不可能有,要是查出来没有,你以后不能碰到什么困难就退缩。”


“这些东西都是你强加给自己的,再说了,有这个什么‘多动症’,不就和别人不一样吗?我们要视它为一种优势,不能觉得它是病。”


爸爸,这的确不是病,是我的障碍,困扰我学习、生活甚至感情的障碍。


但我害怕和他说这些实话,因为我一说他的眉头就会紧紧皱起来,我不知道他自己能否意识到,可我很害怕。


我当时也哭得稀里哗啦,我说,我去看这个只是想放过自己,因为这些东西扰得我很崩溃,我要是真的有ADHD的话,我就不会再苛责自己了。


不知道他听进去哪句了,最后反正是放我去看了。


最后李韵医生不仅帮我排查出ADHD,还查出了比ADHD更加影响我的抑郁障碍。


在我做脑电图出来的时候,妈妈看着单子上那一行“被试者极有可能有ADHD”的字样时有些慌张地对我说:“好像是有‘多动症’哦,不要害怕,没关系的。”


但我已经害怕十几年了,我还担心这一瞬间吗,这一行字对我来说更像是某种解脱。


我开心吗,我不知道。


在确诊完之后妈妈给我买了我小时候一直喜欢的玩具,我玩了两下突然特别想哭,最后因为姐姐也在酒店里所以才憋回去。


我当时不停地在想要是高考前的那个暑假我来的是仙岳就好了。


在私立医院查不出什么东西回去还要被说“乱想”、“不许再想了”、“老觉得自己有这个病那个病,我快被你烦死了!”


唉,要是没去看我还能胡扯自己肯定有ADHD来逃避一下紧得喘不过气的高三生活,不过我的朋友们倒是都相信我,都对我很好。

03

在学校的日子

 一些小事


我有一个从幼儿园玩到现在的好朋友。

据她所说,小时候的我很内向,大家都在一起玩,就只有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自己玩自己的玩具。


我不喜欢和别人说话,也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

我去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很罕见地没有哭,无所谓地在一边玩。

但能让我每次都哭的一件事是迟到,我对于守时这件事严苛到奇怪。

幼儿园的时候只是稍微起床晚了一些去洗漱,老师就把我一个人锁在门外,任凭我如何哭喊都不放我进来。

也许这就是后来我一直这样到高中的诱因。

小学的时候明明非常早就出门了,可是我还是会一直在车上反复地向妈妈提出我会不会迟到这样的蠢问题,她非常烦我,后来都不回答了。

初中上补习班即使没迟到也要给老师发条消息说老师我可能会迟到几分钟,高中忘了,反正我上学从来没有迟到过。

因此我很讨厌不守时,但我还是会因为喜欢我的朋友而等她两个小时。

她因为地域差从未也无法守时,而我爱她依旧。我可真是个矛盾的人。

小学开始就有些不好过了,首当其冲的是我五六年级的数学考试都是七八十分,加上数学老师是个脾气很奇葩的老男人,我越来越讨厌数学。

爸爸那时候一直和我说不能因为讨厌一个老师而讨厌一门学科,但我压根学不好数学,没继承他的理科思维算我失败。

考试的记忆从幼儿园就开始了,那时候考加减法和拼音都是满分。

然后小班开始学英语,真坐不住,太痛苦了。

有一次是公开课,家长都在后面听,我为了让妈妈看见我很努力地学习英语,我就拼命地抢答,课后我问妈妈我厉不厉害,那些问题我都会。

她重重地扔了一句“以后上课不能那么没礼貌”给我,说我回答问题不举手对老师来说很不礼貌。

可能因为她也是老师,更能共情吧。

她只对自己的学生有耐心,初高中的时候她在家里教我历史,我只要有一个知识点不会背她就会很不耐烦,又因为坐不住听不进去常常被她骂。

我说那些知识点我不会背,题目我照样靠推理都做得出来,但是还是因为顶不住她的责怪而生气。

然后这个时候在一旁隐身了一会儿的爸爸就会突然跳出来各骂我和妈妈一下,看起来像个和事佬,其实更加重了我的心理负担。

一我怕他骂妈妈(这个最严重),二我怕他骂我。因为我本来就害怕他骂人,这样一来我这一天都别想有正常的心情了。

还有小学时我经常漏题,漏做作业。

我小学一二年级的班主任是那种家里娇纵的大小姐,搞了个老师职位来体验生活的。

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在我二年级时她发现我没做的写字本,当着全班的面用尽全力把我的作业本弄散架,扔出了教室。

我不敢哭,我默默地把写字本捡了回来。

我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下来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些事记得如此清楚。

爸爸妈妈一定是爱我的,但是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是不是我的性格太差了。


▷ 校园霸凌


小学六年级我遭受了校园霸凌,怎么说呢,我在高二失忆以后(这个后面会写)就很少想起并且对其的感觉变淡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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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霸凌:你所需要知道的
我大概叙述一下,是一个很好笑又很幼稚的事:

我的同桌给我推荐一个男生叫我去喜欢,我也不知道怎么和同学交往,因为怕融入不进他们的群体,所以我就照做了。

我加那个男生的好友,和他聊天和他表白,那个男生也就是无所谓的态度和我聊聊。

最后我一个同学和我说,我的同桌喜欢她给我推荐的男生,她叫我去喜欢那个男生纯粹是耍我玩。

同时她还在背后骂我,说我是抢她男朋友的()()。(我不说这个词,很侮辱女性)我还不知道骂这个词是啥意思,还上百度搜了下。

当时涉世未深血气方刚的我怎么能忍受如此的侮辱,我就在朋友圈没有指名道姓地内涵了一下对方,结果她的小跟班就来对号入座告诉了她。

后来我就被网暴了,那个女生找了她帮派的十几个人都来加我好友,然后拼命骂我是()(),说和我玩不如养一条狗,狗还会认她做主人。

接着就是一堆污言秽语,我仍记得那天中午我上桌吃饭时筷子都拿不稳,手不停地抖。

然后就这样过了,真就这样过了。

我鼓起勇气告诉爸爸妈妈我被很多人骂了,他们没有很在意。

我妈曾经去找过那个小跟班的妈妈,说你女儿骂我女儿,结果对方只是回了一句轻飘飘的“我也管不住她”,此事就此作罢。

我曾不止一次想像黑暗荣耀里那样向他们复仇后再自杀,可我始终没有勇气这样做,我只想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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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面的四年(12-16岁),我总想起这件事,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威胁我初中还要来找我的茬,我又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他们只给我一句“不可能来的”。


我想为我自己争取到被霸凌后抚平伤痕的权利,但没有任何人给我,即使我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件事。


妈妈在我提起这件事时总是指责我:“过去的事赶快把它忘掉,记住这种东西做什么?”“你这样是给自己添麻烦!”


我无法否认。


每当我面对不同的做心理咨询的人说出这段经历时,他们也无法帮助我走出过往的困境。


他们没办法感同身受,我说的这一切他们都无法理解,只能表示同情,并且表示你很棒。


所以我现在拒绝了所有的心理治疗,因为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我宁愿采用物理治疗,也不会想再和心理医生聊天了。


▷ 念书写字


我的成绩从疫情之后开始滑落,因为我每天都在家里玩手机看电脑。回学校后我考得最差的一次甚至到了408/1000。


好在运气相对好,中考的时候考得不错上了一个重点高中,但是在高中我的精神状态急转直下。


高一时我的手开始莫名地痛,去医院查却怎么也查不出病因


有个医生提到我可能是神经衰弱,被妈妈含含糊糊地带过。


我每次乞求妈妈带我去医院看病的时候妈妈总会不耐烦,不让我请假出学校,对着我说“你一天天的怎么这么多病”。


我开始条件反射一般地拉肚子,一天要拉三四次甚至四五次。


肩颈也开始整日整日地痛,我依稀记得初中的时候只会偶尔痛的。


我每天都贴一些无用的药膏去上学,再放学回宿舍或家。


它们会翘起一边的角粘在我的衣服上,这令我很难受,因为药膏不是平整的。


我经常哭,经常两眼放空,经常不知道要干嘛。连上课的时候大脑都是一大片空白,要不然就是在睡觉,因此我的成绩位居年段倒数。


除了这些,其他我不记得了,因为我高二失忆了。


失忆的缘由是爸爸喝酒之后大声地骂脏话,骂了好几个小时。一个星期内这样做了三次。


最后一次时我蜷缩在被子里再也不敢入睡,我的脑子里痛苦得像是有一万只熊在大叫。


最后几个小时昏迷过去,早上起来后我奇迹般地忘记了非常多的事,包括高一的老师、同学以及高一的大部分经历。


似乎能被称之为痛苦的,都像铅笔涂抹得太重后被手抹开,纸上的灰色变淡,手上的碎屑只要挤点洗手露就可以搓掉。


我不太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我也羞于向别人提起这件事,遇到同学打招呼就只会摆摆手,或者告诉别人我有些失忆了不记得你了。


我现在也已经忘记了我高二高三是如何挺过来的。


23年底的时候我喜欢了一个爱豆,然后就整天催眠自己高考完了就可以去做爱豆了,可以去世界各地巡演唱歌跳舞了。


因为天天做这样的白日梦,我侥幸在高考的压力下有了喘息的机会。


也许我当年走艺术会不会是更好的路呢,我也不知道。


我不想美化我没走过的路,但走过的路无疑是痛苦的。


所幸在家人老师同学的包容下,我成功走过了高考这个大关,如此幸运,进入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也感谢所有没有对我死心的人,以及当年选择了文科的自己。

04

最后

爸爸妈妈无疑是爱我的,他们已经尽他们所能做了很多了,花在我身上的钱很多、精力很多、时间很多。


我知道我不是好孩子,我很内疚我变成现在这样拖他们的后腿。


按照我儿时的想象,我应该去修火箭和导弹,或者考上医科大学做一个医生,又或者赚很多很多很多的钱给他们花。


我从未否认过他们爱我。


可是我是一个不好的人,我不懂得爱是什么形状的,可能我不需要那么多的爱,痛苦和快乐夹杂在一起,我已经忘记我的心长什么样了。


我的大脑很容易记住过去的坏事,我不敢正确表达自己的需求,我不敢和陌生人说话。


我讨厌集体,讨厌与人交往。我不喜欢学习,不喜欢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


所以面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我打算服用一些专注达来让自己变得像个“正常人”。不然按照这样下去,我的人生就完蛋了。


不知道新的舍友会不会好相处呢,其实我也很讨厌住宿,但我不敢给爸爸妈妈添加负担说要出来租房子或者住到学校的豪华二人间,那样要多交很多钱。


而且我害怕一个人住,因为我怕黑怕鬼;我也害怕合租,因为我怕陌生人。


我很爱我的朋友,为了我珍爱的那些的朋友,我愿意付出很多。


我会把攒下来的一千块拿出来买一条手链送给我喜欢的朋友,也会在他们面对不公平时站出来给他们撑腰。


我尊重支持他们的选择,我鼓励他们勇敢追逐爱与梦想。


那我爱自己吗,我还是不知道。也许随着年龄增长,以后就会知道吧。


如果我真的能越过人生前十八年那堵用眼泪与失眠筑出的墙,我会变好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还可以长大吗?我的灵魂会一直停留在小时候吗?


我还会因为看到霸凌者过得很好,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时而觉得一阵头晕恶心吗?


连喝一整罐红牛都能在晚自习时睡着的我,真的会有什么很棒的前途吗?


所有关于未来的一切我全不知情,就像六岁的我不知道十八岁的我会得到那个城堡;就像十六岁的我不知道十八岁的我竟然考上了本一的大学。


人生的梦好像都在换一种方式实现。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十八岁应该会是我人生重新开始的界线,希望未来的我能找到我。


希望我能复活,能去活。


不过我想,先把我的所有爱,献给正在看文章的你。

文章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作者头像由作者提供。题图来源Unsplash,作者Gary Meulem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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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A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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