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李白与杜甫》(六)
作者 未 无
诵读 西山红叶
编辑 林 枫
【题前小语】:毛泽东谈到晋宋诗人谢灵运,说此人一辈子矛盾着,想做大官而不能;做林下封君,又不愿意。其实,“文采奇异,气势磅礴”的大诗人李白和诗圣杜甫,何尝不是如此呢?包括文章“光昌流丽”的王勃;诗有“平等心情”的白居易;“忧国忧民,立志革新”的刘禹锡;以及我们眼见的文豪诗星,例外的多吗?
【题前小语之二】:黑格尔在《美学》一书中说:艺术家高强度的紧张、焦虑、忧伤、悲愤、激动等等难平的情绪,就在他创作的过程中得以舒缓减弱。这是一种泪眼中的安慰。李白如此,郭老也如此,中外无不如此。这是否也是一种普遍的人性呢?
李白第二次政治活动结果更惨。他虽然也曾想“为君谈笑静胡沙”,但夹在心胸狭隘的李亨、李璘中间,志向未伸,便有“浔阳的监狱在等待着他,夜郎的流窜在等待着他,迅速的衰老和难治的疾病也在等待着他”。郭老写李白夹在两种私心之间遭罪,写得很深,同时还让人觉得:尽管很深,但仍有许多难言之隐没有写出来。这没有写出的,便是现在将郭老从地下叫起来,恐怕也不可能尽管写出来。郭老是何等聪明智慧之人。自在戏中,有看清的一面,却也有看得更清;即使有些在戏中看不清,在观众眼中和表情中,也能看清一些。他应该也在智慧的竞赛中。一竞赛,就是另一回事了。连普通老百姓都常说旁观者清嘛。我不知道郭老是否将自己的感受带入书中,他从李白的诗句“参商胡乃寻天兵”写起,讲到汉文帝刘恒与淮南王刘长之间的冲突,说“参商寻天兵”的故事,见于《左传》昭公元年,是说古代高辛氏有两个儿子老是在天上打仗,高辛氏便叫大儿子去主管商星(又名心星和大火),二儿子去主管参星。这两个星座是对立的,在晚上的天空中不能同时出现。两者既不见面,当然也就不会再打仗了。郭老说,这个神话很古,可能传自殷代。我不知道郭老是否在说天意,但他解释说,卜辞十二辰中有两个不同结构的“子”字,即第一位的“子”与第六位的“巳”,是对立着的。然而,李白这个酒仙加诗仙偏偏对此看得不透、思得不深。看来在他身上,还是酒和诗较多,仙的成分并不足。郭老说,李白从永王“东巡”,本来是出于一片报国忧民的诚意,谁想到竟落得成为一个叛逆的大罪人?他是异常悲愤而伤痛的。他在狱中做了《百忧章》、《万愤词》等诗,“举酒太息,泣血盈杯”,“泪血地而成泥,狱户春而不草”。“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郭老说,花遭两次重阳,人遭两次重伤,赐金还山与夜郎流放对胸怀政治抱负的李白都是很沉重的打击,其心之苦可以想见。杖朝之年,横遭丧子之痛的郭老最懂得遭受打击的怆痛,他自己的悲愤也应在其中了。李白的死并不只因这两次沉重打击,酗酒也是原因之一,但这两次打击肯定是致命的。李白死时只有六十二岁,写下《临终歌》:郭老说李白临终照样自比为大鹏,自负之心至死不变,又想到孔仲尼泣麟。一方面自比仲尼,一方面叹息时无仲尼,而却寄希望于“后人”。郭老叹曰:“实际上如果仲尼还在,未必肯为他‘出涕’;而后人是没有辜负他的。他的诗歌被保留了一千多首,被传诵了一千多年,后人是没有辜负他的。”写到此处,郭老更应该想到自己的“时世”和“后世”,或者他自心的矛盾也在其中吧。李白虽然好为神仙,但热衷于用世之心终身不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只弄出那么个尴尬的局面来。可敬可佩乎?可悲可怜乎?天生乎?天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