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语：皮宁和他的同事们这个夏秋季节里就跟注射了鸡血般持续亢奋，夜以继日不辞辛苦地“练摊”“站街”，事后却深感茫然。ETC本意为“电子不停车收费系统”，一度竟成为了银行经营的热点。谁能知道，大家伙一窝蜂争抢的原因，究竟何在？作品从日常经营的一个细节入手，透过光鲜亮丽的外表，以貌似轻松的笔触，剖析出不为人知的内幕。试图揭示一个朴素的道理，在市场化的进程中，该如何把握和应对伴随着的种种事物，向更加趋于理性的阶段迈进。
“要我说就在这里吧。”
直到皮宁停下车子，又在路牙旁把轮胎调整了两下，熄了火，乔诗欢这才气若幽兰般说了一句，“只能试试看了。”
显得那么缺乏底气。
两个人打开后备箱，取出一张折叠桌安置在便道上，又把一个红色的横幅挂在了墨绿色的铁围栏上。就仿佛欣赏新贴的年画似的，离开几步略作端详。这里是一个小区的入口，人流车流都比较大。关键还在于这里不是市中心，四周高楼林立，街道看上去比较杂乱，汽车停放也很随意。这也预示着管理不是很到位，不大可能遭遇交警或城管的骚扰，你刚来了兴致，他就勒令停业。
转眼间就有两个遛弯的老头驻足观看了，眼神充满好奇。
“免费安装——”
“免费安装ETC，走高速不用停车缴费，直接通过，省时省力，还享受九五折优惠”，乔诗欢显然很快进入了状态，热情地介绍着。“大爷，您家里的汽车安装ETC了吗？对，我们是S银行的，免费安装，还赠送小礼品。现在国家有号召，今年百分之九十的车辆都要安装ETC。”
老头拿起小桌上的东西端详着，他们不会是直接的客户，但依经验看，可以把信息传递给自家的儿女、邻居，成为潜在的客户群体。因此乔诗欢还在一个劲地劝说，回去问问孩子们，很简单的，拿了身份证、行车证、一张银行卡——最好是S银行的，其他银行也行——过来就可以了，免费安装。老头拿起几张宣传单看了又看，这才晃悠悠地走了。这时乔诗欢突然说了一声，“臭！”毕竟女人更为敏感，皮宁这才察觉，旁边的草丛、墙角显然就是某些人“方便”的地方。“你们男人们哪”，这又是她的口头禅，皮宁闻听呵呵一笑，这种陋习作为男人当然难辞其咎。夜里刚下了小雨，今天放晴，暑气升腾，这股闷骚的气味越发弥漫。可摊子已经铺开，显然不肯就此罢休。
陆续有车辆经过，司机们总是略一打量，很快便离去了。皮宁仔细观察，这也成为了习惯。好几个车都是没有ETC的，现在免费上门安装，对好些人来说反倒是唯恐掉入了陷阱。就跟股市上“买涨不买落”的道理一样，这样的心理暗示也不能算离谱吧。果然有人反问，免费安装？不是还返现金吗？
两个人心里暗乐，这种人永远存在，便宜永远也占不够。那辆银色的Q3还是扬长而去，驶向小区深处。
这就叫营销，磨破嘴皮，喊破嗓子。乔诗欢几次说过，想要自己买一个电喇叭，“ETC、ETC”地吆喝。就连眼前的这张折叠桌都是自掏腰包买来的，“卡部”分配的装备根本不够使用，可那又是出来营销必备的，不光是方便了自己工作，也只有这样才能吸引路人的关注，进而成功做成一笔，好给“卡部”交差。
没多久，一个老头又徜徉了过来。刚才回家跟老伴说了，打电话问问孩子们，装了ETC了没有，咱小区免费办理，银行的同志上门服务呢。乔诗欢连声道谢，她显然受到了感动，赶忙又说，大爷，我们这几天都在这里，让孩子们七点以前过来，要不然天就黑了，或者让他跟我们联系，他在哪里，我们过去都行。
趁此机会，皮宁拿出掸子拾掇车子，老头又到了马路另一侧，那里有一个象棋摊子，围了密麻麻的人群。说也奇怪，这就是中国象棋的一大特色，人们很少能想到要另开一摊，就愿意分享这种感觉、这种氛围。又有人在争辩着什么，那里同时还是个沙龙。老头们胸怀天下，兴致满高，说的正是眼下热火朝天的中美贸易战。就听一个老头怒斥着，美国人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刚刚谈好的事，转眼就不认账了，逮谁都想当软柿子捏，到处使坏。
皮宁心想，这样的工作环境，可比天天窝在办公室里强多了。
“要是搁毛主席那会儿，他敢，我看他敢？”
老头声音洪亮，一根拐杖戳到地上笃笃作响。
这正是这些天新闻联播的热点，眼下又进入了新的节点。就在这个月，美国宣布对自华进口的几千亿美元商品加征关税，中方被迫采取了反制措施，对原产于美国的商品加征关税。
就见乔诗欢又开始了接洽，两个女人拿起手机已经开始操作了，这不是刚才那辆Q3的司机吗，停好了车子出来办理，说是上楼拿身份证了。今天的网络也格外给力，皮宁拾掇完车子刚走过来，两个人已经完成了操作，该去车上安装和激活了。乔诗欢指着小桌上的几台设备说，那你挑一个，要黑的还是白的？美女司机想了又想，黑的吧，白的贴在玻璃上有点扎眼的感觉。乔诗欢又问皮宁，你去，我去？皮宁脸上浮现出一副赖相。果然，乔诗欢拿过一个黑色的ETC机子，跟美女司机一道进了小区。甬道上斑驳的树荫下闪动着两个婀娜的身段，很快不见了影子。
一阵小风刮过，皮宁赶紧把脱落的横幅重新粘牢，不停地朝小区里面张望着。不出意料的话，再过一会儿，乔诗欢就会结束安装，从大门里面摇摇地走出来。（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