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破之后,“尸与沟平,屋无完瓦”。而在台北,却在表彰“民族正气”,“齐烈流芳”。
何故?
在台北圆山,有一处“太原五百完人成仁招魂冢”,冢内陈设有蒋介石、蒋经国、阎锡山题词的“民族正气”,“齐烈流芳”,“民族有正气、太原出完人”等匾额,规模、等级很是隆重。既为“招魂冢”,究竟是为何人招魂?这些人又是为了何事而“成仁”?
在阎锡山亲自撰写的“太原五百完人成仁纪念碑”碑文这样写道:“梁化之等人杀身以成仁也,其誓生不与之两立,死不与之觌面,战至由巷而院,力尽物竭,集体自杀而焚其体,此生可谓得其结果而无憾矣!”
在台湾地区的中小学教科书里,也有过这样的描述:“……四月,太原失守,山西省代主席梁敦厚等文武官员五百余人集体自杀殉国,是为太原五百完人,写下戡乱战史中最悲壮的一页。”
大致搞明白了,所谓“太原五百完人成仁招魂冢”,就是纪念解放战争期间死难的国军将士的一个陵园。
(1949年4月24日,太原解放。)
1948年11月,解放军华北野战军和第一、第四野战军各一部大军的炮火逼近了古老的太原城,开始了对坚固设防的太原城的攻坚。对阵的双方,守城的是太原绥靖公署主任兼山西省政府主席阎锡山,攻城总指挥是他的山西五台老乡徐向前元帅。太原环山傍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此时已经成为辽阔北方的一个孤城。阎锡山早已构建了坚固的防御工事,进行了全面的战争动员,并在太原城周围苦心经营了五千六百座形形色色的明碉暗堡,星罗棋布,固若金汤,构成了不可思议的严密火力,阎锡山自吹,能抵得上一百五十万军队。阎锡山是一个顽固的反共分子,面对极端孤立的地位,始终拒绝和谈,尽一切力量负隅顽抗。战斗空前惨烈,阵地几易其手,双方损失惨重,阎锡山苦心经营的外围防线终于失守。
外围失守后,阎锡山准备了五百瓶毒药,要效仿“田横五百壮士”,跟他的五百基干一道“不成功,便成仁”,对着中外记者广泛吹嘘。但当他接到“代总统“李宗仁的电报后,便乘飞机“赴京商决大事”去了,和他统治了长达三十八年之久的山西永别了。
总攻开始了,解放军已经集结了二十五万大军,一千三百门大炮一起轰鸣。太原城墙高三十米,厚二十米,炮火越打越猛,七个小时后终于轰开了三十米宽的大缺口,解放军分十二路攻上城头。1949年4月24日,太原战役宣告结束,共毙敌十三万,自伤四万五。这场持续六个多月、近百万人卷入的残酷战役,也成为国共内战期间历时最长、参战人员最多、战斗最激烈、伤亡最惨重的城市攻坚战。除少数人自杀外,阎锡山的大部分“基干”并没有勇气喝下阎锡山留给他们的毒药,而是被活捉了。
太原城破之后,章士钊、邵力子致信李宗仁:“夫阎君不惜其乡人子弟,以万无可守之太原,已遁去,而责若辈死绥,以致破城之日,尸与沟平,屋无完瓦,晋人莫不恨之。”
此言不虚。
退守台湾的阎锡山编写了“太原五百完人”的名单,宣传以梁化之为首的“太原五百完人”的殉城事迹。台湾“立法院”第四会期第二次会议中临时提议咨建立“太原五百完人成仁招魂冢”并获得通过,拨款新台币二十万元于台北中山北路四段圆山的山脚下设立“太原五百完人冢”。1951年2月19日举行落成典礼,蒋介石亲率军政各界长官前往致祭。
(网络照片)
根据后来的调查,“太原五百完人”的说法严重失实,真正核实的自杀“成仁”者只包括“代省主席”梁化之、阎锡山的堂妹阎慧卿(五妹子)、特警处秘书主任范养德、特警队主任王九如等少数人。有人认为自杀者最多不过百余人,也有人认为城内特种警宪指挥处三百余人及第四区专员百余人亦集体自杀,更有精确的数字是四十六人。近年来有人经过详尽的调查,“五百完人”名单所列的人中,有的仍健在于人世,有的则是战死或病死的,甚至有的还是阎锡山的军机机关处死的,也有其他原因致死的,还有查无此人者以及不知下落者,然而他们都被算在了“五百完人”的名单中。所谓“五百完人”究竟有多少夸大其词之处,就不得而知了。
台湾作家李敖曾拿“太原五百完人”的故事调侃阎氏:“别人死在太原,他却活到了台湾,和所有国民党逃到台湾的人一样,‘未克与父老同其始终’,一个个都是贪生之辈了。最有趣的,是阎锡山说他自己在太原围城时‘衔命在都,商承大计’,因在南京开会,所以未能赴难。但是,阎锡山死的时候,阎夫人徐竹青、阎公子阎志敏、阎志惠及大批家属,均在台湾,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也来南京开会吗?可见阎锡山全家开小差早就妥为之矣!”
其实,至迟在1948年下半年,阎锡山就把亲属做了安排,二夫人徐兰森已病故,继母陈秀卿、元配夫人徐竹青及子媳被送至上海,后分别转至台湾或国外。如此,大战未开,身后之事已经安排妥当,安安心心当“裸官”。阎锡山还是个孝子,1949年5月29日,其继母陈秀卿在台北去世,阎锡山飞去奔丧,李代总统也不好拦阻;并借机拜见了在此“引退”的蒋介石,得到了老蒋的支持,回广州后,继而成为“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一介地方官僚忽然跃升为“中央大员”,实在是人生的意外收获。
李敖在他的小说《上山、上山、爱》中,还有这样的一段文字,不忘记顺带把国民党做一番奚落,那是小说中的主人公在攀登台北圆山时的一段话:却说攀登圆山之前,要经过一个“太原五百完人”的“招魂冢”,这是台北一座著名的“宫殿式建筑”,据说它无言地述说着一段凄厉的故事——也即一段关于1949年“太原五百完人”的一个神话。“太原五百完人”是国民党在大陆撤退前的一批死难者,但他们不是国民党嫡系,而是阎锡山的人。他们在山西太原,在城陷以前,自知逃不掉,共产党也不会饶过他们,乃在太原城中最高的山头死守,其中有的还强掳城中美女一起“世纪末”,最后一起死了。国民党嫡系精于逃难,死难非其所长,以致烈士缺货。缺货之下,就只好挖阎锡山的死人来充数,一网兜收,唤做“太原五百完人”。李敖小时候曾在太原这山头玩过,那时太原正是被日本鬼子占领,“太原五百完人”并未为死守国土做完人,做完人显然是以后“想通了”才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