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金融小说,最大的担心就是专业的东西比较多,难免还要堆砌一些所谓的“行话”和“术语”在其中。结果往往是写出来之后内行不愿看,外行又看不懂,反倒让这个“专业”束缚住了手脚。不过您放心,在下将尽量以一种更为“平缓”的语气讲述这个夏天的见闻,生恐您没读几句就感到厌烦。
且说我们的主人公皮宁,沦为二线干部时间并不算很久,每日的生活闲适了许多。原先也就是芝麻大的官儿,在S银行这个庞大的体系中实在微不足道,因此很快就调整了心态。
近来沉迷于两件事情,读《红楼梦》,听郭德纲,也颇有几分心得。
皆因撞破了贾琏和鲍二家的鬼混,一急之下,平儿无端就挨了凤姐的打。就见李纨为平儿抱不平,先是盛赞平儿,说凤姐“给平儿拾鞋也不要”。贾琏偷娶了尤二姐,又说了一句肉麻的私房话,“人人都说我们那夜叉婆齐整,如今我看来,给你拾鞋也不要。”
郭德纲一己之力撑起德云社,创造了相声业的新辉煌。基本功那个扎实,号召力很强,市场颇为广阔。即便如此,每每受到一些人的暴力攻击,拿起“三俗”的大棒,横加指责。
郭德纲的相声不是没有缺点,相反,依皮某人看来,大有值得改进之处。按他媳妇苏玫的说法就是,“别老那么糟塌人家于谦嘛”,“就不能换个说法”?但是,就某些人而言,你也是个演员,也是个官员,与其临渊骂鱼,不如退而结网,与其指责别人,自己出来溜溜,如何?若真要较真儿,说实话就凭您那个能耐,比起郭德纲来,还真是不那么好比呢。两个时代的代表人物,各领一代风骚,本该井水不犯河水,不是自讨没趣又是什么。
单位上的事少操心,二线就要有二线的样子,面要少露,话要少说,省得讨人嫌。非要像李嬷嬷那样指手画脚,硬要把自己当棵葱当瓣蒜,惹得众人在背后骂你,“好一个讨厌的老货。”
只是今年有了很大的不同,闲适的生活很快就成了过往烟云。先是一楼大厅里新添了两台刷脸机,干部职工每日四次签到。尽管人们对白岩松的那段“名人名言”耳熟能详,对刷脸机无不心生抵触,事实上这条新规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皮宁记得这劳什子是5月13号正式启用的,是个“黑色星期一”。恰逢外甥女韦华结婚回门,满桌子美味他只吃了一个半饱就赶紧往回溜,担心迟到还特意叫了出租车,难怪对这个日子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可转念一想,如今的一天四刷脸如果早实行一年两年,那时自己正在大医院里伺候生病的媳妇,往往一连几天不弃不离,要搁现在又该如何?因此说,遇事总得往积极的方面去想,不能总跟自己较劲。
这还不算最新奇,到六七月间,就听到辖属各支行都在大张旗鼓营销ETC。而且很快,就跟日渐升温的天气一样,他所在的市分行机关,各个部门也都领到了任务。每人一百,每人一百,每人一百。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是有谁给你发一百块钱,而是每个人出去营销、安装、激活一百个ETC,对,就是“不停车缴费”的那套装备,安装在汽车挡风玻璃上的那个玩意。
虱子多了不咬人,人们的普遍心态。倒不是大家有多么强烈的逆反心理,领导说东我们偏往西,大家也都懂得尽力而为,这才是一个比较可取的态度。刚开始,部门已经组织了精干力量主要是年轻同志前往超市、装修市场、社区甚至高速路口等等地界营销,可很快市分行营销方案下达了,每人一百,就意味着仅靠“精干力量”是远远不够的,而必须“全民皆兵”,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
经过头一两天在外围的尝试,他们这个工作小组六七个人,先选定社区,周末两天的时间,也因为缺少经验,结果却一无所获。但工作还得继续,不光是休息日,而是每天必须出摊。头一天同样是好几个人,乔诗欢说,就在我家门口试试吧。还不错,一天成功营销三个。乔诗欢又说,伸手指了指皮宁,明天就他来吧,就在跟前住嘛。又指着老贾、李淼、马超、小秦、小戴几个人,建议你们就不要来了,大老远的,可以再选好的地方嘛,何必都扎在这儿呢。
实践证明,人家小乔的思路还是满周到的,人海战术不解决问题,还是缩小单位各自为战为好。指望着大家每天城南城北地往一个地方聚集,明显劳民伤财,关键是没有效果。
于是,两个人就开始了搭伴练摊,也是形势发展的必然结果。
盛夏时节,一下午暑热逼人。气象预报说今年的伏天有四十天时间,也真够难熬。“伏天”什么意思?就是宜“伏”不宜“动”。直到五点来钟,日头刚刚偏西,这才稍有些凉意。从楼上乔诗欢的家里搬下设备,在怡红小区门前比较背阴的地方,正式开练了。很快收拾停当,皮宁给几个正在瞪了眼睛看热闹的保安师傅散了香烟,又给练摊的场景拍了照片发到群里,也算是“签到”吧,我们开始工作了,杨淑柳经理和同事们紧跟着点个赞那是必然的。
皮宁来这个部门已经几年,有段时间了,每天中午跟几个同事“斗地主”,下了班联系喝个小酒,也算有了几个同党。早上在单位狭长的过道里老远看见了,嘴里轻轻打出一个呼哨,就算是打了招呼,就跟Good moning的意思相仿。
“流里流气的。”
往往就有人不愿意了,这就是乔诗欢,对这个举动给出一个评价。皮宁跟乔诗欢的最初一点来往,就源于这个呼哨。
“像不像保尔·柯察金?”还有人这样做着注解。伴着高跟鞋激越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的正是乔诗欢,皮宁不无献媚地夸赞:“哇噻,多像林务官的女儿冬妮亚。”
那天的乔诗欢穿一件纯白的雪貂短大衣,挂了一对叮咚作响的金属耳坠,头上是一顶略显洋气的皮帽,几个人纷纷附和。
皮宁一边涮着拖布,一边还在跟旁边排队打开水的几个人不停地讪说:“历史上最大的遗憾,就是保尔和冬妮亚没能走到一起。”(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