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潜伏》这部电视剧火遍了大江南北。《潜伏》是谍战片,男人们看得如痴如醉。《潜伏》是言情剧,女人们爱得一塌糊涂。一个人问“你能不能生个嘴巴小点儿的女儿?”另一个人答“我还想生一个眼睛大一点的小子呢。”诸如此类的场景,收到了异乎寻常的“笑果”。可是热播未毕,总导演姜伟就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剧迷们大喊太不过瘾,强烈呼吁接拍续集。更有人埋怨这个结局太过残酷,为什么要让翠平余则成天各一方,还要让穆晚秋那个“小妖精”“独占花魁”,孤独的翠平怀抱着幼小的女儿站在高高的山顶泪眼婆娑望着青翠山峦下的蜿蜒道路,早已望穿了秋水,归来吧,归来······
据说姚晨拍这场戏的时候当场就痛哭不已。但是余则成不再可能归来。他的命运不难猜测,他将潜伏到底,在香港,在台北,把他的情报源源不断送至秘密渠道。跟晚秋生儿育女,颐养天年,到了晚年,再一次站在海边深情眺望,心中惦记着无限思念的翠平,情不自禁想起于右任的名句,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当然也不能排除暴露的可能,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翠平呢,翠平的结局恐怕要更为复杂一些。过了几年大城市阔太太的生活,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好不容易喝惯了原本“有一股鸡屎味”的咖啡,麻将桌上再不用寻思捆牛或是宰鹅这样的事情,上缴了几十根金条,和数不清的大烟、珠宝,翠平回到家乡难免不会为柴米油盐犯愁。电视剧的结尾部分也为观众提供了想象的空间,几个干部模样的人来到家里,告诉她,在接到命令之前,你不能离开这个镇子。经历过秘密战线无数生死考验的翠平当然懂得其中的含义,挺着大肚子平静地回答,我懂,我懂。
现实中的翠平恐怕要比那些“未婚妈妈”还要难过些。首先一个抹不开的问题,邻居们难免要问及翠平的老公,年幼的孩子也当然要问到自己的爸爸,翠平究竟该如何答复?想必怎样答复都难免言不由衷。何况,翠平最终也不会知道,她心爱的人正在台湾,正跟那个名叫晚秋的“小妖精”生活在一起。
周围当然有人知道,翠平曾经生活在天津,曾经潜伏敌后,而且余则成就是中统的特务头子,明是坏蛋,暗是潜伏。翠平不知道,但周围总会有人知道,余则成至今还在反动派那边。但有谁清楚翠平和余则成的真实身份,谁又能说清楚他们的真正使命?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同水中月,雾里花,未来岁月里,始料未及的事情难免要遇到,翠平无疑要面对更加复杂的各种挑战,她能不能应对组织上的轮番审查和贫下中农的各种责问?导演姜伟在回答为什么不设计大团圆结局时就说过,现实比这更残酷。这个回答,同样适用于后来纷繁复杂的社会生活。
潜伏是残酷的,潜伏不是童话故事。潜伏者毫无疑问是英雄,但古往今来从来都不乏潜伏者最终栽倒在自己人手里的事例。比较著名的如阎宝航、关露、潘汉年等,长期潜伏敌后,功勋卓著,望着胜利的旗帜却不能分享胜利的喜悦,最终却惨死自己人狱中;鲜花倘若能够盛开在他们的墓前,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潜伏不是童话,现实中往往不缺乏遗憾,胜利者不会总在喜洋洋这一方,谁敢说灰太郎从来就没有笑傲江湖?《潜伏》这样的结局保留了足够的韵味,也更符合戏剧的矛盾性规律。招徕各方发烧友的质疑,也许正中编导们的下怀。余则成在天津过了几年的假扮夫妻生活,不曾想到头来到了台湾还要根据组织上的安排去跟昔日情人晚秋恋爱、结婚,本身也是一种掩护,他的问话也充满了纠结和无奈:“是真结,还是假结?”组织上的回答也颇耐人寻味:“最好是真结。”对余则成一往情深的晚秋想必当然渴望着“真结”,看来这回就是要假戏真做了。生活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吴敬忠站长说过这样一句满俏皮的话,时间像一头野驴,跑起来就不停。剧中的最后一幕,余则成望着自己和晚秋的新婚合影,内心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他在想着远方的亲人,翠平,抑或还有左蓝,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复杂,一行滚落的热泪蕴含了许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