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手记 · 一则人人心知肚明的沉重故事 | 李彬彬
文化
2024-09-14 11:39
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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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体会生活，怎么认知生活，怎么判断生活中的人与事。尤其对于一个戴上学士帽即将告别校园的毕业生来说，要怎么迎接、面对纷至沓来的漫长人生，兴奋也彷徨之余，他是否了然前路艰辛，是否有足够的智慧和勇气抵挡可能会遭遇的足以将人撕碎的灾难，在见识了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生活的真相后，是否有能力捡拾碎片重启人生。当看到作品《无相》时，我感到惊异，同时也心生艳羡，惊异于为何作者如此年轻就明白生活在很大程度上其实是一个个沉重的故事，艳羡于他如此年轻就已然明白沉重的故事之所以沉重并投诸笔端、落于纸上。而让我好奇的是，他的故事是否也吓到了自己，还是给予他充满未知的前路更多的储备与注脚，以便随时提醒和翻阅，审慎地面对和进入生活。小说先后安排了近十个人物的出场，包括两条有着极强象征意义的狗。简单又不免片面地说，这是一个“顾江”吸食的尼古丁怎么流进了“叶佳”的肺里、紫荆花如何铺成血路、大狗如何撕食小狗的故事。除却显而易见的双重结构性暴力，即女性在家庭中被生吞活剥，和男性欲望在社会期待、塑型与合谋的暴力中扭曲变形，人性之恶怎样如脱缰之马奔涌而下的细腻展示，更触目惊心的是弥漫在全文的“恐惧”和为了掩盖恐惧将恶合法化的“信”以及心知肚明的末路与死亡。因为出于对打破秩序的恐惧，叶佳作为“菩萨”“祖宗牌位”“张大师”“中医老姜”们和始作俑者顾江的祭品，一步步清醒着走进“金棺”并充当了杀死阿燕胎儿的帮凶。这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深入骨髓的恐惧自有它生根发芽叶落花开的土壤，作者已经有力地贡献了证据。然而，这种自戕式的献祭，只能证实心心念念的“儿子为妈拍板”只是妄念，她奋力隐忍和抓住的不过是一场虚空。更为讽刺的是，当读者想起这场悲剧制造者时，终于盖上棺盖的他却上演了一出慈父慈夫的好戏，在可谓壮丽的葬礼上为整个故事扯下帷幕。当然，他的悼念未必全然是虚假的，在“送佛送到西”和“证明自己没错”之间是否也掺杂着一点想念和对尚未消散的余温难以即刻斩断的留恋。而恐怖在那句“等下，等下，再看一眼，最后看一眼。叶子莫怕了，我现在带你回家了，回家”中的“回家”二字处逼近极致。近四万字的篇幅，叙事很好地被语言填充，人物很好地被细节填充，前半部分扎实推进，耐心且平静，后半部分行文逐渐打开，几段超现实描写丰满而飞扬，有效地落实了作者尖锐的思考和强悍的雄心。放下小说，未免心有余悸，未免觉得作者过于早熟，或说早慧。也不由得想起读了太多的青年写作，仍困惑于青年人到底能写什么，我们的阅历、洞见可以支撑我们完成什么。当下，先锋、科幻，华丽而炫目，它们是青年作者开疆拓土安放自己的沃土，而对于生活，我们是否有足够的耐心去观察、足够的智识去思考和辨析、足够的笔力去呈现，至少有意愿朝这个方向努力，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纷杂中看清自己，看清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