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的哲学家们

美食   2024-10-24 16:38   上海  

古希腊人对所有的西方思想,特别是对西方哲学的形成,产生了深刻的影响。Philosophy这个词来源于希腊语,本意是“爱智慧”。

西方传统上的第一批哲学家于公元前6世纪初出现在爱奥尼亚地区(位于爱琴海的亚洲海岸),他们质疑和摒弃对神明的传统信仰,为自然界事物的成因寻找更为合理和科学的解释。因此,他们有时被称为“自然哲学家”。这时期的思想运动通常被称为古希腊思想革新。公元前5世纪中叶,这场运动的中心转移到了雅典。苏格拉底成为其中的核心人物,因此在他之前的所有思想家被统称为前苏格拉底派。苏格拉底的学生之一是柏拉图,他发展了老师的思想,提出了自己的一套哲学观念。在下一代,柏拉图的思想又受到他的学生亚里士多德的挑战。亚里士多德是古希腊另一位伟大的哲学家,他在前人的基础上发展出了非常独特的哲学观点。
古希腊思想革新的特点之一是非同寻常的探究( historie)精神,思想家们在关注证据和证明的基础上,自由地挑战公认的智慧并对世界的运作规律做出理性的解释。这种探究精神不仅表现在对自然界的探索,也被应用在生活的其它领域,例如,思想家们探索出医学、伦理学和人类行为的新理论。
前苏格拉底学派
前苏格拉底派哲学家们对他们周围的世界给出了两个深刻的结论:
1、自然界的发展遵循有规律的程序,自然界的事件(如下雨、太阳的运动)不是随神明的意志而发生的;
2、智慧的人类可以通过观察和理性了解这些规律。
这两个结论在今天看来并不特别,但在一个一直相信神灵控制着一切宇宙事务的社会,它们对当时的现状提出了突破性的挑战。这两个结论都是理想主义的声明,都相信人可以通过理性来理解世界。希腊语中表示理性的词是logos,由此引申出了逻辑logic。
诡辩学派
公元前5世纪中叶,雅典已经成为古希腊世界最强大的城市,知识分子和艺术家也多被吸引至此。这些思想家中的一些人试图推广新学说,也试图把学问“带入现实”,因为他们的研究常常被认为是高高在上的,超出了普通公民的理解范围。一些教授学问的老师被称为“诡辩家”(sophists,本意是智者),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他们将成为雅典城中影响力和争议并存的人物。
诡辩家是专业教师,他们通过私下教学或者收取门票进行公开演讲赚钱。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四处游走,把他们的知识传授给任何愿意学习的人。
阿布德拉的普罗泰戈拉是最著名最具有影响力的诡辩家,尤其擅长关于法律和政府的探讨。他提出的观点是,每个人都应该相信自己的观点,绝对的真理并不存在。他最著名的一句话是: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者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者不存在的尺度。
苏格拉底
公元前5世纪中叶,人类思想史上最杰出的人物之一苏格拉底在雅典横空出世了,苏格拉底的一生见证了他的城市的兴衰起伏,他在其中发挥了自己的作用。然而,他似乎没有任何著述,我们对他生活的了解来自于3位作家之手,在他死后,他的两个学生发表了一系列对话录,把他作为其中的一个人物。
苏格拉底在公元前407或406年担任了议会会员,在他生命的最后20余年里,他似乎没有工作,在雅典的街道上闲逛,不断与人们交流和辩论。老年时的苏格拉底很贫穷,而且很可能是靠着朋友的接济度日,他的相貌也是出了名的丑陋。
苏格拉底热衷于使用前苏格拉底学派思想家发展出的理性主义原则来探究人的品质,诸如勇气、美德、爱和正义。他最强烈的主张似乎是,人们应该意识到自己理解能力的局限性。
令苏格拉底闻名的一个主要方面是他的“反诘法”,他会先向某人提出一个关于道德的问题,通常他会得到一个固定的确定的回答,然后他再去反问对方,直到他能够证明对方给出的答案是基于一个错误的前提。这种论证方法通常被称为“苏格拉底方法”或者“反诘法”,苏格拉底曾把这种艺术比作助产士的工作。苏格拉底在成长过程中一定看过他的母亲为妇女接生的场面,所以他能真切地体会分娩是一个多么困难、危险和痛苦的过程。对他来说,学习也是一个同样痛苦的过程。然而,他相信这样的痛苦是必不可少的。他曾声称“未经审视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助产士比喻的另一个重点是,苏格拉底不相信他能真正教给别人什么,他只是帮助别人去审视自己,从而发现自己的内在智慧。
在公元前5世纪末的动荡年代,苏格拉底是雅典的一个活跃而颇受争议的人物。他曾将自己与城市的关系比作牛虻和马,因为他不断挑战公民,让他们对公共和私人方面的道德和正义进行反思,因此,他激发了公民们对他的强烈情感,包括积极的和消极的情感。
一些曾经紧紧追随苏格拉底的年轻人成为这个动荡城市仇恨的对象。阿尔希比亚德斯先是投奔了斯巴达,后来又投奔了波斯。苏格拉底本人也曾强烈批评雅典的民主制度。公元前399年,苏格拉底因两项指控受到了审判:不承认雅典的神和腐蚀年轻人的思想。苏格拉底为自己辩护,称自己给城市带来过好处。在由500名评审员组成的法庭上,他以60票之差被判有罪。
在审判的第二阶段等待判决时,苏格拉底本来有机会争取其它惩罚,而避免接受原告所要求的死刑。如果他申请流放,他的请求可能会被批准,但他不愿意背叛自己的原则,相反,他继续争辩,说他对这个城市有益,因此要求在他的余生享受公费提供的免费餐饮,就像奥运会的获胜者那样。陪审团认为这个要求太过分了,更多的陪审团成员赞成处决苏格拉底。
即便如此,苏格拉底在死前几天还是有机会逃出监狱的。但他拒绝这样做。因此,他成了不计后果地遵循自己的良知的典范。
柏拉图
柏拉图,约公元前427-347年,是苏格拉底最忠实的追随者之一。他来自雅典最富有、在政治上最活跃的家族之一,这个家族因伯罗奔尼撒战争而分裂:他的继父支持民主,而他的两个叔叔是另一集团的成员。
柏拉图应该是在十几岁时第一次遇到苏格拉底,因此他也被认为是受到苏格拉底思想腐蚀的年轻人之一。苏格拉底的审判和处决显然给柏拉图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这个事件似乎直接导致他后来提出了很多反民主的政治理论。
苏格拉底死后,柏拉图离开雅典,四处游历,他先是住在迈伽拉,后来去了大希腊地区,还可能去过埃及和利比亚,最终,他厌倦了流亡的生活,在公元前5世纪30年代中期回到了雅典。此后不久,他建立了自己的高等教育机构-学院,并试图维持一个开放的思想环境,这里没有固定的教义或正统的信仰,相反,学生们在哲学问题上进行争论。值得注意的是,这所学校似乎同时对女性和男性开放。
和苏格拉底一样,柏拉图似乎也很厌恶诡辩家的相对主义,他指出,我们居住的世界实际上是一个更美丽的世界,一个完美永恒的理式世界的苍白映像。世界上的一切,不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都只是完美世界中的完美“理式”或者原型的复制品。因此,人类的正义、爱和美德也都是它们完美形式的映像。更重要的是,柏拉图认为人类可以通过哲学和学习获得对完美世界的认识。
柏拉图显然深受毕达哥拉斯派的影响。和他们一样,他对数学中有序且永恒的规则非常着迷,认为在数学领域的良好训练对哲学探究至关重要。后来的作家们甚至称,在柏拉图学院的正门上有一块牌子写着“不熟悉几何学之人勿入”。
《理想国》是柏拉图最著名的作品之一。他在书中通过诠释正义如何在理想的政治国家中运作来探索政治的本质。他似乎受到了当时时代的影响,比如,他主张建立类似斯巴达式的男孩和女孩的教育制度,特别是主张儿童的教育应委托给国家而不是家庭,他还反对民主。因此,柏拉图的理想国被认为是一个专制的国家,它试图将价值观强加给人民,人民不具备为自己做决定的能力。
柏拉图在后来的作品《法律篇》中进一步修改了自己的观点,甚至提出,他理想中的城市应该由宗教领袖来统治,那些不相信神的人应该被处决。而这正是他的伟大导师苏格拉底所遭遇的事情。就像最终处决苏格拉底的民主派一样,柏拉图似乎也相信,反对主流观点的人应该受到死亡的惩罚。
尽管如此,柏拉图还是对所有后来的西方哲学以及基督教神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也许是由于他提出的问题和他提出问题的方式,而不是他得出的答案,正是由于这个原因,20世纪初,哲学家怀特海声称:“要描述欧洲哲学传统的总体特征,最可靠的说法是,它由一系列柏拉图的脚注所组成。”
亚里士多德
亚里士多德,公元前384-322年,出生在爱琴海北部,他的父亲是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的父亲)的一名宫廷医生。亚里士多德在17岁时前往雅典,在柏拉图学院学习,之后在雅典居住了大约20年。柏拉图将他视为自己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并称他为“学院的头脑”。
公元前342年,亚里士多德受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的邀请来到了佩拉,给他的儿子亚历山大做家教。如此,整个古希腊历史上最杰出的两个人物有了若干年的交集。雅典被马其顿人征服后不久,亚里士多德在公元前335年重回雅典,以外乡人的身份建立了自己的学校---通常被称为吕克昂。直到公元前323年亚历山大去世,亚里士多德一直在雅典生活和工作。之后,在又一次反马其顿情绪的压力下,他再次离开了雅典。
虽然亚里士多德在很多方面是柏拉图的崇拜者,但他也是柏拉图最尖锐的批评者。他摒弃了关于理式的理论,对我们可以观察的现实世界更感兴趣。因此,人们常说,他试图把哲学带回地面,重新通过观察周围的世界来得出结论。
亚里士多德还因其作为生物学家和动物学家的工作而闻名,他首次提出的物种分类现在已经是生物科学的一个共识,他还被称为“解剖学之父”,因为他是我们所知第一个解剖动物尸体的人。
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可以分为三类:通俗作品,很多是以对话的形式出版的,已全部散逸;信息和记录集,只有一部分被保存了下来;哲学和科学作品。流传至今的几乎全部是第三类作品,尽管它们真正的形式只是他在吕克昂教书期间的一系列讲义和思考记录。
从现存的著作来看,亚里士多德执着于理解我们所处世界的形式和结构。他研究的一个领域是形式逻辑,使用逻辑命题来解决问题。他发展出了三段论,即通过演绎推理来得出结论。
在伦理学领域,亚里士多德发展出了和柏拉图不同的思想。他认为人类生活的目标是实现“幸福”,这个词较为准确的意思也许是“幸福康乐的生活”。对亚里士多德来说,幸福来自三个方面:享受知识和道德的乐趣;作为一个自由和负责任的社会公民生活;作为一个思想家和哲学家生活。亚里士多德强调,要实现“幸福”,这三者必须保持平衡。亚里士多德主张在所有事物中找到平衡的“黄金分割”。
由于作为公民好好生活是幸福的核心原则之一,亚里士多德执着于寻找好的政治制度的定义,并在这个领域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和大量的写作。亚里士多德著有《政治学》,该书对政治制度及其运作方式进行了理论分析,至今仍然是政治理论领域的一部奠基性的重要作品。
亚里士多德对科学和哲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且其影响范围不仅仅是西方世界,他甚至经常被伊斯兰学者称为“第一位老师”或“那位哲学家”,像西方学者一样,伊斯兰学者也认可亚里士多德在许多研究领域的非凡贡献。
在亚里士多德的所有成就中,最伟大的可能就是他对科学方法的研究,采用系统的观察、测量和实验来检验假设。

上图中心位置有两个人物,左侧的柏拉图手指天空,象征着他对理式世界的关注;右侧的亚里士多德的手掌朝向地面,象征他对现实世界的兴趣。该图是16世纪意大利艺术家拉斐尔的著名壁画“雅典学院”

犬儒学派
犬儒学派本身不是一个正式的哲学流派,而是对一种非常简单的生活方式的倡导。它要求摒弃对物质的追求、主张自给自足、顺应自然生活。犬儒主义者拒绝传统中金钱、名利、权力和财产的价值,他们甚至认为,人们不应该关心自己的健康状况。
最著名的犬儒主义者是第欧根尼,他成年后移居雅典。传说,第欧根尼是以乞丐的身份生活在街头,以一个桶为家。无论传说是否属实,这确实体现了第欧根尼认为所有人都应该追求简单的生活。
后世传说,第欧根尼后来搬到了科林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亚历山大大帝决定去拜访他。亚历山大是当时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见到这位著名的哲学家时非常兴奋,问是否可以为他做些什么,第欧根尼回答:“站远一点,不要挡住我的阳光。”无论这个故事的真假性如何,它说明了犬儒主义世界观的一条核心真理 - 在万物的大局中,权力和地位毫无意义。
斯多葛学派
斯多葛学派的创始人是芝诺,公元前335-263年。芝诺年轻时来到了雅典,成为犬儒主义者底比斯的克拉特的追随者。芝诺曾经在雅典广场的彩绘柱廊讲课,因此他的追随者们被称为斯多葛派(来自“柱廊”一词)。
斯多葛学派的哲学家认为,宇宙为一种智慧的神性力量所滲透,这种力量支配着自然界的所有法则,这些法则是牢不可破的。他们认为,人必须按照这些神圣的法则去生活,并且应该接受自己不容改变的命运。斯多葛派强调人际关系的重要性,也强调对社会政治生活的参与,斯多葛派哲学家还闻名于其平静接受命运的态度。
伊壁鸠鲁学派
与斯多葛学派完全相反的是同一时期发展起来的伊壁鸠鲁学派,它的创始人是伊壁鸠鲁,公元前341-270年,他在公元前307年左右来到雅典并买下了一栋有漂亮花园的房子,他的学校接收妇女和奴隶。
伊壁鸠鲁认为,要实现幸福的生活,人们应该远离忧虑,寻求快乐。他曾说,“幸福生活的开始和结束都是享乐。”他建议人们寻求不会产生不良影响的快乐。除了事物和性等感官享受外,他也鼓励寻求其他的快乐来源,比如友谊、音乐戏剧等艺术享受。
伊壁鸠鲁派还试图让自己远离压力和焦虑的潜在成因。因此,他们主张与主流社会隔绝,不参与城市的政治和公共生活。他们信仰体系的另一个关键部分是对灵魂不朽的否认,或者是对死后世界的否认。据后来的传记作者说,伊壁鸠鲁对死亡持如下看法:“最可怕、最邪恶的死亡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因为当我们存在时,死亡还没有到来;而当死亡到来时,我们也已不存在。”
对伊壁鸠鲁派哲学家来说,克服对死亡的恐惧是实现幸福生活的一个重要途径。他们认为,神灵虽然可能存在,但并不干涉人类的生活,人们可以用自然原因来解释物质世界的现象。
在今天的英语中,斯多葛Stoic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无怨无悔得勇敢承受痛苦的人,用法与古代语境类似。而伊壁鸠鲁Epicurean的含义发生了变化,现在的伊壁鸠鲁派是以享乐为生活宗旨的人,他们的快乐通常来自饮食、性爱等感官享受,而古希腊的伊壁鸠鲁派则是小心翼翼地选择不会造成长期伤害的快乐。

以上内容均选自书籍《探寻希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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