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游记说到我们从西宁市到了祁连县,这两个地方都属于青海省。今天要从祁连县到张掖市,张掖就属于甘肃省了。
今天的行程是220公里。
计划:祁连县 - 祁连卓尔山- 112km / 2hr —扁都口(国道G227)—23km到民乐县泰峰开锅羊肉店吃饭 —90km/1.5hr - 张掖 - 37km/0.8hr - 七彩丹霞早上在下雨,天气预报一天都会有雨。同伴情愿躺在宾馆房间里也不愿意爬山。虽然我对爬山也有犹豫,但是呆在宾馆房间绝对不是我想要的,于是毅然出发。酒店前台推荐了一个景区,拿了一份资料给我。我从地图上查到这个景区不在营业,大概是过了旅游旺季,游客太少。很多时候我都发现,酒店前台的意见都不靠谱。而且,在有不同意见的时候,自己的内心选择就是最佳选择。
祁连县县城坐落于两山之间的一块狭长谷地,县城的西侧是牛心山,东侧是卓尔山,从所住酒店到卓尔山景区的售票点也就三公里路程。
祁连县一般不在青甘大环线的路程中,但是我又何必拘泥于青甘大环线这个名称,非要按照固定路线走呢?旅行的意义就在于探索各种未知,如果未知已经被探索成了已知,游客们只是去已知的地方打卡炫耀,那就是盲目跟随,不是探索未知了。我发现,每个城市都有一条河流纵贯城区,没有河流的地方是不会有人群居住的,有河流的地方都有人群居住。我为我在旅行过程中发现的这个浅显的道理感到高兴,推而广之,人类在火星上也是通过寻找过去的河流来推测外星生命存在的可能。西宁市:湟水;
大通县:宝库河;
门源县:大通河;
祁连县:八宝河;
张掖市:黑河;
酒泉市:疏勒河、黑河、党河;
嘉峪关市:讨赖河;
瓜州县:榆林河;
敦煌市:党河;
大茶旦镇:大柴旦河;
德令哈市:巴音河;
我把车停在景区停车场,打开雨伞走到车外,就见有一个年轻美女向我招手,怀着初心和本能,我向美女走去,走到跟前,一脚踩进了水塘,售票窗口前怎么会有水?我想抱怨两句,但看到美女热情的笑容,我也微笑以对,美女向我介绍了很多可以获得优惠的情况,我说,请按正常价格出票吧。乘景区面包车到达真正的景区门口,沿着木栈道逐级攀登,有观景台可以瞭望雨中景观,这儿是丹霞地貌,有红色砂岩。藏语把这座山称为宗姆玛釉玛,意思是“红润美丽的皇后”。上到山顶,有西夏与蒙古作战时建造的烽火台,这自然不是古迹,而是景区修造的景点,公元十三世纪,蒙古屡次侵入西夏,双方血腥交战,西夏倒数第二个皇帝竟然惊悸而卒。第二年,西夏最后一个皇帝因粮尽援绝,瘟疫流行,被迫献城出降,被蒙古军所杀,屠城,西夏被灭国。山顶上有一座藏族白塔,走到白塔处,可往下眺望整个祁连县城,八宝河从山脚下流过,我找到了住宿的酒店。陡峭的山坡上,各种颜色的羊群在慢慢移动。忽然,一只野兔窜了出来,在山坡上快速跳跃,然后在树丛前停了下来。兔子觉得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谁知,在它看不到的地方,它的行踪受到了更高等动物的跟踪。我怀疑,人类是否也受到类似的跟踪。
祁连县号称是中国的小瑞士,我认为类似称呼都是徒有其表,形似而神不似。从上往下看,整个县城井井有条,非常工整,一看就是计划的产物,有纪律而没有活力,活脱脱这个国家的缩影。从山上下来,雨越来越大,不打伞不行。看到两个女同志冒雨上山,身上都被淋湿了,这真是一种不怕死的精神。这儿还是海拔3000米的高原,一旦感冒,再加旅游连日劳累,就会很麻烦。
下来回到酒店,我叫上同伴,动身前往张掖,从祁连到张掖有两条路,一条是沿昨天的路返回,向东到峨堡镇,再沿G227北上到张掖,另一条是从祁连县往西,顺时针走G213国道,经过肃南县到张掖。
前一条路的优点是可以再走一遍S302,昨天走的S302令我着迷,然后走最美国道G227。后一条路的缺点是要盘旋上山,山道弯弯,不知道路况如何。于是我选择走S302和G227。
上午一直有雨,乌云笼罩下,S302没有了昨天的惊艳,看来,光是一切美景的基础。但是,G227却给了我惊喜。我相信,走G213国道肯定也有不同的风景。可惜这两条道我只能选一条,怎么选择都会有遗憾。人生也是一样,选择了鱼就放弃了熊掌,不可能两者兼得。
往东开了一个小时就到了峨堡镇,我和同伴在峨堡镇前后的路上发生了激烈的讨论,经过峨堡镇后是一段盘山公路,对向有重卡轰隆隆经过,同伴请求我认真开车,为此他同意我说的都是对的,我手握方向盘小胜一把。
写这篇游记的时候,我又查了一下地图,发现从峨堡镇到扁都口的G227国道上,有2公里的道路被封路,不能通行,这样,从祁连到张掖就只能往西走G217国道了,336公里,需要走6个小时。
扁都口就在G227国道边上,一派萧条,拐进去一看,景区已经关闭,这儿也是看油菜花的地方,油菜花谢了,赚钱的通道也就关上了。很大的停车场里停着一辆房车和两辆轿车,另外还有两辆车在卖烤红薯和烤玉米之类的东西。此时还是阴雨绵绵,气温只有12度,我买了烤红薯和烤土豆,用食物上的热量来温暖自己。同伴不想花钱,他说小时候吃红薯吃怕了,从此与红薯绝交。我微微一笑,时光是不能倒流,但是从吃饱肚子回到吃不饱肚子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在扁都口休息半小时后,我们继续出发,从扁都口前往张掖。这段G227与前面的G227可是大为不同,首先是从海拔3000米的祁连山脉下降到海拔1400米的河西走廊,路边有个标志牌“前面是长下坡,请注意车速”。我基本不用踩油门,任车随着道路自由下滑,太快了还要带一下刹车,在1.5小时90公里的行程中,高度下降了1.6公里,这相当于每100米就要下降1.8米,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可真是少见。
其次,我们到了河西走廊,公路两侧的景观明显不同,两侧都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田野,土地上不再是草,而是庄稼,类似于小麦那样的作物。我们都在纳闷怎么看不到村庄,谁来耕种这大片土地呢?
沿着公路还有一条水渠,大概一米宽,水流很急。
在我看来,河西走廊的广袤辽阔远胜我在新疆看到的种植薰衣草的土地和在呼伦贝尔看到的草原,前者看不到尽头,后两者都有尽头。
河西走廊,处在黄河以西,形似走廊,故得名河西走廊,大部分位于甘肃境内,又称甘肃走廊。这儿所称的黄河是指从兰州到银川的南北向的一段,河西走廊的最东面就是这段黄河,最西面是罗布泊和吐鲁番盆地,东西长约1000公里,南北最宽处约200公里,最窄处仅几公里。
张掖位于河西走廊的中部,是河西走廊中最大的绿洲城市,张掖一带的河西走廊宽度大约在40公里到100公里之间。
焉支山
扁都口的东南四十公里处是山丹县的皇家马场,位于祁连山草原的深处。
扁都口的东北四十公里处是焉支山。史书记载,公元609年,隋炀帝西行时,登此山谒见西域27国使臣,甘州府和凉州府派出仕女歌舞队在路口朝迎。唐代诗人李白在此留下“虽居焉支山,不到溯雪寒”的绝句。
关于焉支山更早的记载是在西汉时期,公元前121年春,以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率领骑兵1万,出陇西(即临洮),渡临津关(青海循化黄河渡口),越祁连山,经大斗拔谷(即民乐县扁都口),入河西走廊,迅速占领匈奴的祁连城(民乐县永固城),与浑邪王战于焉支山,匈奴败走,霍去病乘胜“过焉支山千余里,俘浑邪王太子和相国、都尉,获休屠王祭天金人”。匈奴为此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祁连”是匈奴语,匈奴呼天为“祁连”,祁连山即“天山”之意。“焉支”同样语出匈奴,意为“天后”。古时焉支山盛产红兰花,其汁可做胭脂,用以美容。
从匈奴悲歌可以看出,祁连山一代是匈奴的家乡。汉人赶跑了匈奴,占据了匈奴的家乡,匈奴肯定会为此拼命。从西汉开始,匈奴就和汉族长期冲突,直至魏晋南北朝时期,匈奴力量衰弱,草原为突厥人控制。
从扁都口到焉支山,经公路Y358和X211可到。
下午三点半我们就到了张掖市,预定的酒店在西大街上,汽车需要在自行车的车道上行驶一百米才能进入停车场,我们沿着西大街南大街转了一大圈才进入停车场。张掖是个奇怪的名称,要在古纸堆里才能找到答案。如《汉书》说:“张国臂掖,以通西域,隔绝匈奴、南羌,断匈奴右臂。”《大明一统志》载:“断匈奴之臂,张中国之掖。”张掖大体意思是“扩张领土,进行扶助”之意。张掖后来又称甘州,酒泉称肃州,甘肃省这个名称就来自甘州和肃州。张掖市中心有钟鼓楼,晨起敲钟,傍晚击鼓,所谓晨钟暮鼓,古代用来报时报警等用。沿着钟鼓楼延伸出去四条道路,分别是东大街、西大街、南大街、北大街。钟鼓楼又称镇远楼,高28米,分楼台和楼阁两部分,楼台下有门洞,以前可供穿行,现在已被封闭。楼台上还有一口唐代的铜钟。楼阁又分两层,每层的东南西北各有一块四字牌匾。晚上八点,我从东大街走过钟鼓楼的时候,一高个男子拦住我问,牌匾上是什么字?我停下来拿出手机查询,应是“祁连晴雪”四字。后来与该男子一聊,他来自闵行,是单位团建过来的,说话间,四五个男女跟了上来,都是他的同事。
说到“祁连晴雪”,我想起在酒泉看到的两句诗,“不望祁连山顶雪,错把肃州认江南”。这诗的原作应该是“不望祁连山顶雪,错把张掖认江南”,由民国诗人罗家伦游览张掖后所作。在嘉峪关的玉泉湖边,我看着湖边的芦苇和远处的雪山,这句诗就浮现出来,我把它改为“不看祁连山顶雪,错把肃州比苏州”,更加上口。从天气预报看明天是个晴天,明天上午去看七彩丹霞比今天下午阴天去看更好,因此决定下午就在市里逛逛。沿着南大街往南走,走过两个红绿灯就是大佛寺,大佛寺的边上有个山西会馆。但是大佛寺的入口不在南大街,要绕到对面的大佛寺巷才能进去。虽说是个寺庙,但里面有好几个展览,还看不到一个和尚。一个女导游带着一帮游客在解说,我凑上去听了一会,似乎还行。有的导游很反感其他游客去听他的解说,我就注意尽量不靠近。不久我就发现,导游只是介绍她想介绍的东西,很多展品连看的时间都没有,匆匆走过,我提了一个问题,明显这位导游的回答既不合格,也不耐烦,这样我就不跟了,自己一个人看。
侧卧在地的巨大佛像正在进行数字化工程,全身都被脚手架罩住了,只能看个轮廓,上面的细节根本看不到,馆方有个装模作样的说明,请求游客的谅解,但是原价门票显得这种谅解说明很虚伪,最不可容忍的是寺庙变成了参观场所,需要买门票进入。
这尊大佛用泥塑的方式进行造像,先用木架造出大致轮廓,再泥塑成形,最后进行彩绘。莫高窟里的很多佛像也是这样造像的,我们能从残缺的手臂上看出里面的木架。
所有寺庙,一是靠年代久远,二是靠雄伟建筑,三是靠高僧大佛。这个大佛寺始建于西夏永安元年,即公元1098年,原名迦叶如来寺,因有巨大的卧佛像故名大佛寺,卧佛后面是十大大弟子群像,卧佛后面的墙壁上有《西游记》壁画。
寺内有一个殿建成了博物馆,陈列了大佛寺内出土发现的历朝历代的经书、石碑、铜镜、玉雕、珍珠等珍贵文物,还有中国的古钱币和波斯银币等,还有最完整的初刻初印本《永乐北藏》。山西会馆里有个关羽庙,牌匾上是阎锡山的字,看来阎锡山还是文化人。按照酒店前台的指引,沿着西大街往西走,第一条巷子里就是美食街,我们选择了干锅,二楼只有一桌客人,同伴非要按照他们点的套餐同样来一份,就是鱼豆腐、巴沙鱼、虾和洋葱。吃完后,同伴回酒店,我去逛甘州夜市。甘州夜市就是青年东街的甘州市场,全国各地的夜市都大同小异,都是各种小吃,我觉得只要是重油重盐重调料的食物肯定好吃,但是食客们都不在意小小店面的卫生和食物的健康,我就受不了。在市场外围,我看到有一个小小的门面,有长长的人群在排队,数了一下有二十多位,大家都在等刚出炉的枣糕,店铺名称是“枣媳妇”。说来也巧,后来我回到上海,在磁悬浮龙阳站的一家面包店也有刚出炉的枣糕,店主人极力推荐,说是很香很好吃,但是价格很贵,每斤45元。逛完夜市,沿着对面的巷子一直往北,就能走到东大街,沿着东大街往西穿过鼓楼就是西大街。
张掖市的主要河流是黑河,黑河从张掖市的西北角穿过,不经过张掖市区。黑河发源于祁连山中段,是河西走廊中水量最大的河流,张掖市是河西走廊中最大的绿洲城市。佛经中有句话“弱水三干,只取一瓢饮”,有人说,这里的弱水就是黑河。对此我持怀疑态度,在古代,弱水通常指险恶难渡的河流,并不具体指代哪一条河流。古书中多有关于弱水的记载,但是地点多有不同。《尚书·禹贡》中记载:“黑水西河惟雍州,导弱水至于合黎”。这儿的弱水是条小河流,就是黑水河从甘肃酒泉到内蒙古额济纳旗的那一段,这就是上面传说的由来。后来,人们越来越多地把“弱水”比做往仙佛一路靠近,“弱水三千”这个词也是这样慢慢形成的。明代吴承恩的《西游记》中有“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这是指沙和尚等待取经人期间暂住的流沙河。
“弱水三干,只取一瓢饮”是指人不能贪心,世界有太多美好的东西,只要把握住一样就可以了。《红楼梦》又引申出要用情专一。黛玉道:“宝姐姐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不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前儿和你好,如今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今儿和你好,后来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和他好,他偏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不和他好,他偏要和你好你怎么样?”宝玉呆了半晌,忽然大笑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黛玉道:“瓢之漂水奈何?”宝玉道:“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今天,又是无法想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