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图书馆,是红尘万丈里的桃花源,也是眺望世界的窗口,它所飘散的智慧、自由和文艺氤氲涵养了公共的人文内涵,成为一个地区的文明标签。莫干山人对图书馆的热爱一如既往,因为它给予的不仅是文化的补给,还有精神的充盈。
莫干山图书馆肇始于莫干山避暑会时期。莫干山避暑会因设藏书室(即图书馆),乃成立图书馆委员会,旨在监督图书馆的工作以及作为图书馆事务的顾问团。据避暑会章程规定,藏书室供会员及其眷属阅览之用,为维护、管理图书馆,纳费以季计算,全家每季3元,成年人每季1元,未成年人每季0.5元。1906年,莫干山避暑会藏书室已经正常开放,由莫干山业主捐助的书籍络绎不绝地寄往莫干山。1913年,避暑会藏书室新增图书120本。1923年,莫干山聚会堂落成,会堂之旁另辟了一个图书馆。作家郑振铎《山中杂记》记录了一位莫干山避暑会委派劝募聚会堂捐助款的沪江大学教员的话,“你没有到过大会堂么?那边有图书馆,可以去看书借书。”1931年,避暑会董事会提出,拟添设华文图书馆,以免中国小孩向隅。此举或影响了上海工部局设立一适合现代之华文图书馆。
莫干山避暑区很重视文化生活,阅报室庶几为山中各高档旅馆的标准配置,并对住客一律免费。1932年夏,黄膺白、张静江、周庆云、蒋抑卮、叶景葵等发起成立莫干山公益会,会所为三楼大厦,内有图书馆、阅报室、演讲厅、娱乐室等,并设暑期讲习所。每年6月至9月,公益会聘一人专司图书馆管理,新书刊到馆后,逐一盖藏书章,今犹见“莫干山公益会藏书”章,既是溯宗考源机构藏书发展变化的线索,也是图书馆发展沿革的见证。
黄膺白、沈亦云夫妇是爱书之人,曾有宿愿,他日终老山间,读书为乐。黄膺白购莫干山509号取名白云山馆,想到以小木箱置书之法,平时叠叠如橱,搬动时原箱加上夹板,于是请利通木器店订制,在书箱门上表明书类,并刻上斋名。今白云山馆所遗《道藏》书箱门即刻有“己巳春月”“白云山馆”字样。1936年春,黄膺白为莫干小学配套而建造的文治藏书楼落成,亦为弥补其先辈好书而不能多聚的遗憾,遂以其父黄友樵字文治命名,由吴稚晖篆书匾额。黄膺白视此为“庾村书卷中心”,实具公共图书馆性质。藏书楼内曾收藏珍贵书籍及《万有文库》等万余册,供莫干小学师生阅览,并附设通俗书报室一间,供当地民众阅读。在藏书楼旧藏《万有文库》零本上,发现盖有“文治楼藏书”方形章与“莫干小学藏书”椭圆形章,成为记录这段历史的微刻史书。莫干小学图书室以及藏书楼,由莫干小学事务部图书股专门管理,兼由莫干小学儿童自治会学艺股图书馆社辅助图书馆之干事与轮值员工作、处理图书事项。《莫干小学纪实》1936年录有莫干小学图书室规则九条,其中规定“图书之出借以二周为期,续借以一次为限,期亦二周”“新书在初到之一月内不准借出”“定期刊物无论新旧,只能在室内阅读,不得借出”等。
抗战期间,有识之士一度有在天池寺增建佛学图书馆之议,以会通儒佛,奉王阳明先生画像以矜武来学者。上海合众图书馆虽创办于上海,实动议于莫干山。1936年夏,莫干山公益会董事蒋抑卮、叶景葵以及王绶珊均在山中避暑,论及藏书之归束问题。叶景葵谓办法有二:一是将藏书捐赠浙江省立图书馆,二是合办私家图书馆。蒋抑卮认为二法均可酌用,并提议图书馆应有相当基金。1940年秋,蒋抑卮遗嘱犹捐助图书馆基金5万元,俾垂久远。1947年,莫干山住民协会决定筹修公益会房屋,恢复图书馆,并纳入1948年度工作计划大纲,“购订各种报章,函邀各大书局来山陈列,发动劝募图书志秉,共计需费500万元,在公益费项下开支”。
20世纪50年代,华东疗养院莫干山分院利用原工部局莫干山疗养院屋建俱乐部,,接近于一个精神疗养院,俱乐部图书室藏有许多中外名著,且大多数为外国文学作品,专供来山休养人员阅读。70年代,莫干山管理局也办起了一个图书馆。据赵建中《莫干山上结书缘》回忆:“当时图书馆里的书大多数是翻译的外国文学作品,其中我印象最深的是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杰克·伦敦的《马丁·伊登》、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暴风雨中诞生的》、马特洛索夫的《普通一兵》等,都激励人奋发有为,是我、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励志类读物。”
世慕昔贤境,书爱众香薰。2016年3月19日,由原莫干小学礼堂改建的莫干山民国图书馆开馆,为德清首家特色主题分馆,与县图书馆实现通借通还,聘湖州图书馆研究馆员钱志远等为顾问。与一般的乡村图书馆管理、运营不同的是,分馆馆长由县图书馆派驻,主要承担带动当地居民及游客阅读,开展阅读推广活动,收集地方文献,联系山中民宿图书流通点等四项职责。馆虽不大,却布置雅致精当,每当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映射进来,整个空间顿时变得交错、斑斓。莫干山图书馆之夜、莫干山作文公益夏令营、南浔与莫干山文献展等阅读推广活动源源不断推出。莫干山民国图书馆入选浙江省第三批公共文化服务示范项目“书香德清——以乡镇特色分馆建设带动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曾获第二届浙江省读者喜爱的乡镇街道图书馆十佳。
一个公共图书馆就是一所阅读学校。回顾莫干山图书馆发展史,其创建甚早、定位精准、作用显著,其办法何等的经济,受惠的群体何等广泛,意义何等的重大,而事业又何等的久远,可谓一个非常独特的图书馆样本。
(本文初发表于《文化月刊》2023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