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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几篇文章，提到最多的词就是地理。中学地理课、地理学、地理科学、地理教材、地理教学等等，这些地理都是什么“地理”？可能是我说得不够清楚，有很多人留言对此有些迷惑，今天这篇文章我以美国地理的衰落和重新发现的经历来说起，来为大家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说的地理到底分别是哪一种地理？
哈佛地理系的灭亡
美国地理学衰落的代表性事件是1948年哈佛地理系灭亡。哈佛大学地理系创立于1904年，由地貌学大师William Davis创建，在美国地理学届有着非常高的地位，但是很不幸，这个曾经辉煌的地理系在1948年轰然灭亡。同样遭此厄运的还有建立于1903年的芝加哥大学地理系。
哈佛地理系为什么灭亡？哈佛大学有其自身的个性原因（叶超在其《地理学是一门脆弱的学科吗？——哈佛大学撤销地理系事件及其反思》的一文中作了非常详细的撰写）。这里面也有学科之争，也有人事之争。他写到了5个原因：科学主义与大学管理者的傲慢、自然与人文之间的内斗、政治和社会因素、大学的财政约束、学科发展的时代背景。
哈佛事件既有偶然因素，也有必然性。别的学科对地理学的攻击有学科霸权和学科政治的成分， 但根本上还在于区域地理范式已不能适应社会和学科的需求。区域地理传统主导了20世纪前半期， 哈特向的《地理学的性质》是代表作(Hartshorne, 1939)。二战以后，许多国家需要重建，以往区域描 述的方法已经不适应现实发展的需求，致使区域学 派发展进入瓶颈期。所以，哈佛事件之后，1953年， 舍费尔(Fred Schaefer)发表了《地理学中的例外论：方法论的检视》一文，掀开了与区域派斗争的序幕 (Schaefer, 1953; Hartshorne, 1954, 1955, 1958; 叶超 等, 2009, 2012)。其后，一些年轻的学者将舍费尔 文章奉若圭臬，开始提倡数量化、交叉化、理论化为主导的地理研究，掀起了“计量革命”
美国地理学学科之争还有其他的原因就是因为当时地理学孕育了很多学科，如水文学、土壤学、气象学、地质学、植物学等等，这些学科日益专业化最后独立成新的专门学问。在由地理学衍生而来的各门学科都获得其存在的合法性以后，地理学由于缺乏了合法性，因此导致了很长一段时间地理学科本身的危机，于是欧美一流大学纷纷陆续取消了地理系。最终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这股风波开始影响我国，我国大学地理学系自1980年代以来纷纷改名。
哈佛大学1948年地理系的灭亡，对哈佛、对美国地理学界都产生了严重的影响，但是哈佛的地理学并没有灭亡，是的，看清楚了，哈佛地理系的灭亡，并没有导致哈佛地理学发展的灭亡。哈佛大学地理学发展换了一种崭新的发展方式仍然在发展，这种发展得益于两方面的交叉与融合：一是哈佛大学的景观设计学(Landsacape Architechture)传统，二是哈佛大学Howard Fisher的计算机图形学与空间分析实验室(Laboratory for Computer Graphics and Spatial Analysis, LCGSA)。2006年，地理学又一次回到哈佛。在美国地理学会(AAG)和哈佛大学的支持下，地理学重新回到哈佛，哈佛大学成立了地理分析中心(CGA)，这是一个跨学科的研究机构，建立的目的就是与哈佛大学文、法、理、工、农、医等各个门类进行学科交叉，因为地理学的空间思维有助于很多复杂科学问题的解决。可见，地理系与地理学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在美国大学，地理学有可能还以一种学科交叉方式或学科思维存在。
美国地理学的重新发现
上个世纪末，美国为了向地理学界以外的读者介绍美国地理学的成就，美国国家研究院地学、环境与资源委员会地球科学与资源局，约请了16位地理学家和3位工作人员，组成了重新发现地理学委员会，负责编写《重新发现地理学--与科学和社会的新关联》一书，于1997年由美国国家科学院出版。书中通过大量实例，向地理学界以外的读者表明，地理学的视角、方法和工具如何被教育家、商业界、研究人员和决策者所利用，来处理广泛的科学问题和社会需求。我国国内的科苑出版社取得了该书的版权，于2002年12月出版了该书的中译本。中国科学院地理与资源研究所的吴传钧院士写了中译本序。可见，在这里地理是一种视角、方法和工具。
美国政府有关部门敏锐地察觉到这种进展，在有关国家教育改革的一系列政策陈述和立法建议中，地理学（Goegraphy）被确定为美国学校教育的核心课程，和自然科学（Science）与数学（Math）相比肩。这里地理是指学校地理教育。
地理学也被学生重新发现了。在1986/1987至1993/1994期间，全国主修地理学的大学本科生数目增加了47％，有博士学位授权的系增加了60％。1985年至1991年期间，地理学研究生注册人数增加了33.4％，相比之下，社会科学方面只增加15.3％，而环境科学则减少了5.4％。这里地理是大学地理教育、地理专业或研究方向。
地理学家的从业人数与社会地位也有了明显的提高，例如，自1960年以来，美洲地理学家联合会会员已从2000人增加到7000人以上，被选入美国科学院的地理学家由0增加到8名。这里地理是地理人概念。
学校地理与学术地理
以上可见，地理这个词语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场景，不同的表达中，它的意思是不同的。这里有两个最主要的区别：第一个是教育与学术的区别。在大中小学，以地理为学科或专业为教学的为地理教育，包括大学教育（地理学相关专业老师的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的教学），中学的地理课的教学。学术是指大学、科研机构对地理学相关的科学研究。第二个是学科与工具的区别。学科是指大学的地理专业（包括本科专业、研究生专业），中学的地理学科。工具是广泛存在以地理学为方法、视角、思路、思维等的存在现象。很多学科没有地理出现，但是他们的研究带有地理工具意味。为了更好区别，我们通常把它们分为两种：学校地理与学术地理。学校地理特是指中小学的地理教学；学术地理特指大学和科研机构的地理科学研究。
当然它们之间既有联系也有区别。这就是周彬所说，在大学是专业，在中小学是各个学科，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是学科就是用于学习的地理科学知识。也就是在中小学，地理学习的是地理的科学知识，是地理的什么科学知识呢？就是对大学地理学科知识进行选择、组合和深度改造的科学知识，它们的存在，一是让学生学习基础的地理科学知识，另一个就是通过学科知识的学科逻辑和教师的学科教学法知识达成课程目标。在中小学学习地理，主要是发挥地理的教育价值和应试效率，教育是目的之一。与中学不同的是，大学的地理专业学习，主要是培养人才和科学研究而存在。教育是方式之一。所以，学校地理与学术地理，两者虽然有联系，但是主要以区别存在。两者具有明显的差别是，学校地理人可能多少要懂一些学术地理；但学术地理人大多不一定懂学校地理（事实上现在一些大学里面，就有一些不懂学校地理的学术地理人以其所谓的专业优势在强行打理学校地理的事情，其实这是两个领域的事情，而且差别还非常大）。
有人给我留言说，不要将视线聚焦在地理教育上，只要地理学在发展就可以了。其实我觉得，在中小学，地理课用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地理课是单独设置，还是存在于社会学课程里面，或者Steam课程里（现在很多国家改革基础教育，大力发展Steam教育，这是学校地理是否消亡还是发展的又一个历史关键点）等等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让未来公民具有一些地理认知，有人地协调观念，可持续发展理念，这对未来地球人的可持续发展的意义，不一定比伟大的地理科学发展意义小。当然，这涉及大家个人，现在未来的利益平衡，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吧。
这里给大家补充一位美国地理学家的街头调查的故事：2017年美国《纽约时报》发布了一项针对美国成年人的街头随访调查，接受调查的1746名美国人中，仅有36%能够在地图上找到朝鲜的位置（当时正值美国与朝鲜处在关系紧张之时）。
此项调查还有一个有趣的发现，那些能够在地图上找到朝鲜的人更倾向于通过外交和非军事手段来解决朝鲜问题，而那些找不到朝鲜的人则更多使用军事手段来解决。这说明地理盲可能会加剧世界冲突。该调查不一定对，但至少说明普通人的地理认知还是对世界加深理解消弭分歧挺重要的。
结语：有人说，教育是文化对人的定义，不同的国家文化不同，教育不同，没有优劣，只有阶段之分。这里以美国的地理学发展为例，只是选取资料比较容易多的一个国家的案例提供给我们一些启示，并不能说明更多的东西。我所说的这些，也不一定对，取决于我的信息来源，如果有更多的信息，可能会说得更清楚一些，探讨得更深一点。文章只是一个连接点，重要的对你们有益，希望你们浪费时间能有所收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