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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 森画廊北京空间的群展“我的另一个舌头”由杨北辰策划,展览以劳瑞·普罗沃斯特(Laure Prouvost)、瓦尔·肖基(Wael Shawky)、刘小东、李然与沈莘等五位艺术家展开关于语言的当代思考。展览的标题出自于作家王蒙的同名散文,策展人借用的是王蒙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生活于新疆的经验。在那段时间里,王蒙学会了另一种语言,学会用另一种眼光生活,他写道:“一种语言并不仅仅是一种工具,而是一种文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群。”
群展「我的另一个舌头」现场图,里森画廊,北京,2024年11月23日至2025年春季。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由杨灏拍摄
王蒙写下这篇文章的时间是1987年,而三十多年后我们对于王蒙这样的语言观念也已不再陌生:随着承认政治变得普及,我们经常能在世界各地的双年展看见不同方言的作品,人们以自己的语言呈现各自的生活以对抗强势全球化的后遗症。用王蒙的话来理解,此刻我们正在经历语言的加速交流,世界正在展示其复杂多样的生活。
群展「我的另一个舌头」现场图,里森画廊,北京,2024年11月23日至2025年春季。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由杨灏拍摄在杨北辰为展览所写的策展文章开头处,作为对比,他引用哲学家维特根斯坦对语言的判断,也许是想进一步说明语言在当代社会中的定义变化。在1929年伦敦大学的伦理学演讲里,维特根斯坦试着向观众说明伦理学的终极意义可能存在于语言本身——这是因为我们无法真正地谈论奇迹的缘故,毕竟谈论一个无法被科学研究归类的对象是不合逻辑的。比如,日常生活中称为奇迹的东西其实只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事件,它与真正的奇迹(比如世界)相去甚远。因此,维特根斯坦说:“我不得不说,在语言中传达‘世界存在’这个奇迹的正确表述,尽管在语言中什么都没有表述,却是语言存在本身。”
群展「我的另一个舌头」现场图,里森画廊,北京,2024年11月23日至2025年春季。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由杨灏拍摄这么一来,以王蒙为中间点,向前延伸到维特根斯坦,再向后进入此刻多元的世界里;展览暗示的是语言从1929年作为一个真理内容的载体,经过后现代主义进到认同政治的复数世界的变化过程,我们此刻正处在不同语言彼此联系的关系网络里。于是,在展览中我们可以看见亚欧大陆语言之间的联系——生于埃及的瓦尔·肖基的《至福乐土(哎呀!……我忘了欧罗巴)》(Isles of the Blessed (Oops!...I forgot Europe),2022)用传统的木偶戏重新讲述欧洲起源的神话,他长期以来都在思考欧洲和阿拉伯世界的互动历史。早在他2010-2015年间有关十字军东征的作品里,他就曾经考察过西方文明和伊斯兰世界的冲突,而他在《至福乐土》中则是进一步暗示了一个带有东方血统的欧洲。
群展「我的另一个舌头」现场图,里森画廊,北京,2024年11月23日至2025年春季。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由杨灏拍摄
作品中,一位老妇人坐在火堆旁,用阿拉伯语讲述了一个古希腊的故事。根据传说,欧罗巴是一位美丽的腓尼基公主(现在的黎巴嫩地区),她被宙斯绑架并带到克里特岛生活,最后她的名字成了欧洲大陆的起源;而她的哥哥卡德摩斯,为了寻找妹妹最终也在希腊半岛建立了城邦,间接将腓尼基文字传入希腊。
群展「我的另一个舌头」现场图,里森画廊,北京,2024年11月23日至2025年春季。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由杨灏拍摄有意思的是,腓尼基文字一方面向西传入欧洲,另一方面也辗转向东传入新疆。王蒙当年所见的文字,其实也可以连结到欧亚大陆的另一端。如此一来,沈莘的《天雨粟 #1,我们在这个语言中相遇》里会出现阿拉伯语、维吾尔语和英文也许就不是巧合。艺术家在影像中让不同语的言词汇如诗般的交替,辅以片段的身体、人群和自然景观,似乎有意要让观众逐渐进入催眠状态。不过,与其说在这部影像里沈莘想传达的是语言之间的系谱,不如说艺术家试图表达的是另一种更深层的联系,而它甚至能超越语言回到身体;比如,他在影像里提起一个看牙医的经验,医生告诉他:在四亿年前牙齿曾经是鱼鳞。
群展「我的另一个舌头」现场图,里森画廊,北京,2024年11月23日至2025年春季。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由杨灏拍摄
这个有强烈诗性的科学解释,暗示语言有着共同的起源,也许这也是我们能够越过维特根斯坦的关键所在。语言终于不再因为无法呈现世界而成为真理的边界,不再只能是无法理解的“世界存在”的托词,语言如今是生命的一部分,语言是生活的记录。从这个角度出发,李然的《客旅生活》也是这种语言生命化的体现:他在这部影像里以自己收藏的新疆建设兵团生产图像为素材,为一群生活在五一牧场的羊群们配以基督徒迁徙的故事,他叙述不同世代基督徒之间的矛盾和流散,又在影像后段跳出这个情境,指出这些羊群没有语言,它们早已遭人遗忘在生活中。
李然,《客旅生活》,2017,黑白&彩色高清有声单频影像,33分钟,第4版,共5版+2件艺术家收藏版 © 李然,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另一方面,这种迷茫也可以在李然近年的绘画里看见。他借鉴民国时期的上海讽刺漫画,还有18、19世纪欧洲的叙事画来创作自己的小人物情境剧,时代从上世纪三十年代到近代的“小知识分子”,再到当代艺术工作者的生活现场。我们可以从李然笔下人物的神情里读出艺文人士的焦虑和困境,他们总想找到一个精神的世界,而唯一有的就是身边同行聚集起的共同体。
群展「我的另一个舌头」现场图,里森画廊,北京,2024年11月23日至2025年春季。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由杨灏拍摄李然在这个浪漫化的精神港湾里记录他的思绪和生活,某种程度上可以看作是刘小东绘画里标志性“现场”的另一种版本;或者说,李然的“现场”显然有更多思绪的成分,而刘小东则更贴近于生活的外观。这次展览共展出了刘小东2012年《和田项目》的纪录片以及2013年里森伦敦空间的写生,其中那些埃及餐厅的照片上写生作品尤其让人想起当年的埃及政变:不知当时逃往伦敦的难民们此刻过得如何,他们的语言是否在长时间的生活之后融入了新世界?
刘小东,《刘小东在和田》,2012,纪录片(静帧),29分钟,由杨波执导 © 刘小东,影像由艺术家及杨波提供也许这就是为何我们能够改变对于语言的理解,因为在当代世界里或主动或被迫的移动让越来越多的语言在他处展开了新生活。对此,劳瑞·普罗沃斯特的《语言的忘却与重拾》(Re-dit-en-un-in-learning)就像是为这个时代而生的作品:这件用英、法语组成为标题的作品首次展出于2020年里森伦敦空间的个展,在展览的新闻稿上,她写道:“画廊将暂停其常规展览,转变为一个学习或去学习的空间,去为即将到来的新世界提供关怀与乐趣。”
劳瑞·普罗沃斯特,《语言的忘却与重拾》,2020,录像(静帧),23分21秒,第2版,共3版+2件艺术家收藏版 © 劳瑞·普罗沃斯特,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普罗沃斯特鼓励人们“重新发明你的语言,识别记忆、质感和气味”,她在影像中一遍又一遍的重新定义事物的意义。比如,火烈鸟代表“愤怒”、面包代表“工作”、山羊代表了“你”,而鱼代表了“一起”……这个不稳定的词汇训练延续自她2017年的影像《DIT LEARN》和2019年的出版物《Legsicon》,而它最重要的意义或许就是当我们重新走出门外,我们将会得到一个全新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我们将相信自己拥有能够跨越边界的语言。
群展「我的另一个舌头」现场图,里森画廊,北京,2024年11月23日至2025年春季。图片由里森画廊提供,由杨灏拍摄当年维特根斯坦在伦理学的演讲尾声里说道:“伦理学所谈论的在任何意义上都对我们的知识无益。但它是人类思想中一种倾向的纪实,对此,我个人不得不对它深表敬重。”从今天来看,维特根斯坦称其荒谬而只能敬重的东西,其实是杨北辰指出的那存在于语言中的“历史性交流、纠缠与创伤”。也许当年维特根斯坦之所以错过,是因为它们只可以经验而无法被科学般地验证。这么说来,这些艺术家在作品中展现的语言流变,事实上就是去经验语言背后的一切。当年王蒙所说的因为理解而产生友情,必然与生活逃不开关系。至于刘小东的写生当然更是他与写生对象共同生活片刻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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