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22
道在日新，艺亦须日新，新者生机也。每周一谈媒介新变，用敏捷的眼光捕捉，用朴实的文字表达。本期内容将讨论女性愈发被忽视的劳动——数字化家务。
“有了工具以后，做家务更变成理所当然。”
如今，网络与智能技术在家务领域出现越来越多的创新性应用，如线上买菜、智能家居等，有学者将此类需要借助或依托数字技术来完成的家务劳动，称为数字化家务。目前，社会上普遍存在着“数字技术解放女性”的乐观叙事与社会话语，但实际上这种现象正让女性的劳动变得愈发不可见。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女性可以利用上班时间远距离完成食材采购任务。这个过程听上去高效，但仔细想来，基于图片对商品进行想象、货比三家、计算满减、凑运费、挑选最合适的送货地点、计算到达时间……完成这一系列操作，需要的时间和精力似乎并不明显少于前往生鲜超市线下选购。
而与亲身前往某处购物不同，在个人手机上进行的“劳动”很难被他人所直接了解。同时，即使如今人人都高频率使用手机进行学习和工作，但手机本身仍然带有很强的娱乐休闲属性，这让劳动显得更加模糊。此外，还有“消费主义”“她经济”的文化批判掩盖女性数字化家务的繁重，贬低了劳动的价值。于是新鲜蔬菜仿佛自动出现在了家门口，扫地机器人自动运转后又自动清洗了抹布，买菜App中最划算的购买组合直接出现在了购物车中。
线上买菜也需要货比三家
图源小红书
以我最亲近也最了解的人——我的母亲为例，就可以窥见数字化家务其实比想象中更加隐秘，也更加复杂。这位女士精通各大线上买菜App，同时也是拼多多果园的重度使用者。平均下来，她每天会在微信上给我发送一条拼多多果园浇水助力信息，并配以“抽时间点一下呗”和一系列可爱表情包。在家的时候，我见过她操作手机给果树浇水施肥、和网友比赛浇水、去好友果园偷水滴、浏览商品以换取水滴/化肥……操作之繁杂，令我咂舌，更别提浇水后还会有各种选项需要她来权衡，比如是选择“直接获得20滴水”还是“浏览30秒获得200滴水”。
如此每日坚持，最快一周，平均20天左右，能够获得一个代金券。然后她将结合我家该阶段情况，挑选一个最合适的代金券，再精心选择商品购买。是满减更划算，还是无门槛代金券更有性价比呢？于是需要做的决定又多了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
拼多多果园及其相关游戏
图源拼多多
她是在进行家务劳动吗？当然是，不然我们家的厨房湿巾、卫生纸、各类调味品难道是自然生长出来的？但她会被感谢以“辛苦了”吗？不一定。毕竟他人看到的，只是她又在网购、又在玩游戏和驿站又有这么多快递。
就算是我，作为女儿，有时候也会感到厌烦，也完全不愿意去了解这一系列流程。在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我刚刚向她请教了上述代金券的种类和使用门槛，并再次默默在心里感叹：这位女士果然是我们家数学最好的人。
我的妈妈只是万千女性中的一位，她们于在线家务中持续消耗着与信息相关的、数字的、脑力的劳动。这些劳动并不比上班时需要处理的工作简单、轻松，也就意味着，许多女性所谓的“闲暇时间”正在被慢慢挤占，成为不被看见、不被感谢的“工作时间”。
图源《蜡笔小新》
另一个数字化家务典型案例则是智能家居。在社会刻板印象中，数字技术天然有着“男性气质”，男性被认为能够更加熟练地安装、设置和维护智能家居，而女性则在这一环节中被边缘化。但事实上，有研究发现，一些新智能家居设备的接入者与使用者主要是女性。这暗示着，家庭内部的数字技术与女性已经深度绑定。
传统的性别分工和性别规范观念投射于数字技术的使用与家务劳动，一些数字化家务便被打上女性化的标签，归类为女性的任务。人们认为女性更细心、更适合与人交流、更加精打细算，广告、社交平台中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都在暗示着社会对女性在家务劳动上的期待。有学者将其称为“技能的自然化”现象，即某些技术和能力并不被视为她们辛勤工作、才能或专业知识的成果，而被认为她们天生就拥有这些技能。
图源《勿言推理》
事实上，既然都是“解放双手”，那么为什么要说“解放妈妈的双手”？既然享受温馨生活空间的人不止一个，那么为什么要强调打造这个空间的人是女性，而非夫妻双方？
更别提有了智能家居后要操心的事情仍然不少，而这些工作同样“理所当然”地分配给了女性。以扫地机器人为例，如果想要让它在不打扰到其他人的情况下完成工作，那么最理想的时间是无人在家的工作日白天。这样的话，在离开家之前，就要记得把机器人的水箱装满水、换好抹布，还要记得卷起地毯，不然它可能会被卡住。而在操作它开启工作后，要记得时不时点开App查看机器人行走路线，以防出现异常。回到家后还要检查一下地面，如果有水渍残留，那么把这一小片地重新清洁一遍又是在所难免。
某品牌扫地机器人宣传文案
图源品牌官网
曾有研究就数字经济发展和家庭分工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探讨，数据显示在大部分情形下，数字经济发展尽管同时降低了夫妻双方的家务时间，不过丈夫家务时间的下降幅度更大，妻子的相对家务时间增加了，时长是丈夫的两倍。更进一步，在家庭分工方面，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模式并没有得到逆转，程度反而加深，因为根据数据，丈夫更多承担了工作，而妻子更多承担了家务。
不可否认数字技术为家庭生活带来了诸多便捷，但也要承认选择“浏览30秒获得200滴水”后被迫浏览小商品的过程并不好玩，反而会有时间一秒秒倒计时，却仿佛怎么都过不完的烦躁感。也没人喜欢在工作之余，还要在不同微信小程序和App之间不停切换直到手机微微发烫，只是为了计较几元甚至几毛钱。女性在数字化家务中隐形的付出应该被看见，值得被理解。
在五一劳动节来临之际，我们先看见劳动，然后赞美劳动，记得对线上买菜的、操作扫地机器人的、为虚拟果树勤恳浇水的女性们说一声：“辛苦了！”
新媒鉴
主编 | 詹新惠
副主编 | 贾司瑒 甘思一
本期编辑 | 徐依灵
内容来源 | 徐依灵
22
04
“
新媒鉴：关注媒体新动态，探索深度新观念，发出鲜活新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