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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我可能还会再写一篇,关于留守儿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才过了几天。
就在一周前,先是在蔷外看到了一所谓民主自由人士的一个高流量贴:
读了之后,非常反感,心中甚至掠过一阵恐惧:还好风县那位星云锁链女一直乖巧可爱听话懂事聪明伶俐人畜无害,那么多年这样栓在屋子里的墙角边,万一哪天想不通了对其『丈夫』董某民下手伤害了他,那这女人不仅是罪犯,而且还是一个基因异常的怪胎,因为即便是同样被好几年星云锁链的女人,也不是人人成魔,只能说是基因异常难道不是吗?
这一不败的逻辑,太可怕了。能一本正经写出如此离奇高见的人,我唯有叹服,他们是真正的高见离。顺着高见离的逻辑下去,当年贵州毕节带着自己弟妹一起喝农药自杀的13岁哥哥一定也是基因突变,正常怎么会?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13岁孩子竟能自主喝下成年人都喝不下去的农药,这不是基因突变怎么解释啊?这样一来,毕节的当地政府还有责任吗?那么多别家孩子也留守,就你家的金贵、还闹自杀?你们家小孩基因突变、怪胎!
在一个文明社会的正常思维框架下,基因问题的确值得科学讨论,但这个领域的科学研究至今没有达成任何具有实践指导性的明确结论,能够用来预测行为、判断动机和辅佐量刑,远远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而对于具体个案,更无任何确切依据对个人进行裁断。
更重要的是,留守儿童问题绝非单纯基因问题、心理问题或者刑事问题,而是一个牵扯范围广泛的社会问题,留守儿童的犯罪不过是这一社会问题拼图中刺眼的一块罢了。
面对仅仅13岁、处于极度弱势社会地位的留守未成年人时,一个文明社会无权用谴责成年人报复社会的逻辑去等而视之,那是不负责任的、鸡贼的,是在逃离、在帮助洗白更重大的责任。这是因为留守儿童不具备完全行为能力、没有收入来源、他们本应得到更好的待遇与关照。究竟是什么把13岁变成恶魔?讨论这个话题时,其他因素的讨论优先级远高于基因,包括留守儿童身心健康压力、经济生活困难、学校管理教育渎职、社会冷漠无视等等,那么多环境因素都有潜力把孩子往化为恶魔的道路上推,此时一本正经提起基因显得装逼又猥琐,恰似在一个办公室里每天每人三包烟、到处都是二手三手烟的工作环境里,从不吸烟的女员工终于罹患肺癌之后,你一本正经提出了基因论一样,你的嘴脸令我作呕。
除非,你是从小生活在瑞士日内瓦湖畔、衣食无忧、时不时国际旅游的富家少年,如果这样长大到13岁的你还反社会,那才可能会有资格优先讨论基因,而且也未必,因为说不定家里有个时常酗酒、隔三差五殴打你的父亲,别人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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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大家去搜索看一下一篇文献,很有参考价值,发表于2018年↓
其中明确提到中国政府若要解决留守儿童问题与困境,就必须设立四道防线,分别是家庭、政府、学校和社会。
结果到了2024年怎么样?涉事学校干脆装都不装了,直接就否认存在霸凌,好像到昨天为止加害人与受害人之间还团结友爱、互帮互助,一夜间突然灵魂卖给了恶魔一样。这学校,就让你服到连脾气都没有——若家里桌上爬出一只蟑螂,那么地板下的蟑螂们应该已经在万圣节狂欢这么简单的常识,也无法阻碍学校想赖就赖,而且根本无所谓、根本不在意你们在意不在意。你觉得这样的学校,平时谁会用心去关切、或者只是用心去管理留守儿童吗?我恐怕,他们只要留守儿童别在校方人员眼皮下霸凌,其他地方大概连眼皮都不会上下一翻。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于是你就知道,酝酿留守儿童问题的温床是有多大多宽广了。能解决?不可能,因为学校作为最重要的环节之一,连承认霸凌一定存在的基本勇气,或者说职业道德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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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间,还有一群在那里一本正经地呼吁严刑峻法。我就无力地笑笑,我先不说这样有没有用,光是如此这般甩锅基因问题、直上严刑峻法之后,学校与社会将来会更在乎、更关爱留守儿童吗?留守儿童问题会解决吗?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粗暴爽快,早已成为了这片土地上应对很多棘手问题时的标准路径依赖。地铁上有人携带凶器?那好,从此近地铁大包小包、一律安检。医院里有人医闹?那好,从此进医院大包小包、一律安检。
有意思的是,每每此刻,美国就又成为了灯塔,很多粉红似乎也开始高山仰止认为美国的做法很好很对,原因很简单:美国对于青少年刑事惩罚很严厉。然而他们不知道,更加严厉,并不天然等于更好,或者更精确而言:严刑峻法本身,反过来也是展现糟糕现状的镜子,反映着很多其他本应起作用的层层社会机制正在失效。是的,美国方式客观上的确可能一定程度压制了社会青少年犯罪率,但欲令青少年犯罪降低,美国方式并非必要条件、绝非普世原则,不存在这样的根据。比如,我们可以简要比较美日间差异:
美国是联邦,各州自己玩,So青少年犯罪惩罚在各州之间存有显著差异,但美国的法律体系和文化理念,整体上倾向于较早将青少年犯罪者按【成人】对待,尤其是涉及重大犯罪时。在美国,18岁以下个体被定义为青少年。燃鹅对于严重犯罪,16或17岁在某些情况下就可以被法院视为成年。在惩罚严厉程度上:美国某些州非常严厉,对于重罪(如谋杀),的确可能判处与成人相同的重刑,包括长期监禁甚至死刑,一直到21世纪初都是这样,直到2005年左右之后,才在全国范围内不再有青少年死刑的判例。
日本,全国范围内对青少年犯罪的处理比较统一。日本法律和文化强调预防和恢复(或者说叫做社会性康复),倾向于通过教育和康复程序帮助青少年重新回到社会、融入社会,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虽然日本2022年开始将18岁以下个体视为未成年,但极少将青少年犯罪者当成人处理,而在惩罚严厉程度上与美国相比,日本在处理青少年犯罪时的刑法力度弱太多:即便面对重大犯罪,日本也倾向于将青少年犯罪者送入教育和康复设施,而非成人监狱,同时很在意督促家庭支持、再教育机会以及社会服务的鼓励,旨在促进青少年回头是岸、未来不犯。
两者相比就很明确:美国更注重严惩与震慑、日本在意预防与康复。美国相比日本,青少年并没有因此比日本更加遵纪守法,事实恰恰相反,美国整体上青少年犯罪显然高于日本,即便剔除了统计方式与报告定义上可能存在的差异。
我说这些,绝非在贬低美国、颂扬日本,NO。而是我向来非常反感将世间复杂问题简单化,随意比较、标签乱贴、胡乱结论是很不负责、思维能力孱弱的表现。不同社会的环境法律文化观念都有显著差异,如何对待青少年犯罪问题,本应是一个非常严肃、必须全民一起参与认真讨论、认真负责的话题,没有任何可以直接抄袭的模板。一味煽动严刑峻法的做法本质同样是民粹的、不计后果的、捏软柿子的、甚至是乖巧体贴的,因为过程中有意无意地洗白了更深层次、系统性的问题和责任。事实上,留守儿童面临的生存环境之糟糕,让所有一刀切的武断猛药都显得虚伪苍白、效果叵测。
而对于留守儿童自身,叫嚣应以美国对青少年犯罪的严刑峻法去应对中国留守儿童犯罪问题,本质上更是一种蛮横的威权思维。这是因为,美国的青少年犯罪与中国留守儿童、青少年犯罪在人群对象上是非常错位、完全不适合直接对比的。很简单,因为美国不存在留守儿童这个巨大的社会问题。美国青少年不是没有问题,甚至还可能有中国青少年没有的问题譬如吸毒等等,但不存在那么巨量的青少年人群,生活在如同中国留守儿童那样的高生存压力、低关爱照顾、孤独压抑的强逆境之中,因此两者不能比较,硬是去比不仅不科学、逻辑荒谬,而且是对所有中国留守儿童人权漠视——他们身为未成年人,凭什么他们应该享受的权利高度缺位,而作为问题积累的终点,他们一旦犯事却必须被社会上一大群无能无力无感的激进成年人捏软柿子、让原子化的每一个还没有长大成人的个体承担一切后果?如此明显的扭曲与不公,视而不见就不存在了吗?
这个道理,就像多年来墙内一群粉红叫嚣中国警察太客气了,应该个个像美国警察那样狠、那样下手干脆利落,中国治安才会更好一样愚蠢,因为他们完全无视了美国社会可以拥枪这一和中国截然不同的社会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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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我可能还会再写一篇,关于留守儿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才过了几天。
又来了。
五六岁的孩子、又是一个【留守儿童】,在幼儿园里被教师殴打、骑乘,不停哭喊求饶说老师我错了!!而老师,哈哈大笑。
嗯,就是这样高频率、高密度的养蛊。所谓养蛊,就是用非留守儿童无法想象的孤独、冷漠、贫苦与虐待的逆境去作概率筛选,筛选到最后终于出现反社会的,行为令人发指的极端个案。以中国之大留守儿童人数之多,这是什么规模的养蛊,想过没有?
可是国人似乎普遍不太喜欢思考,不知道是早已厌倦了思考,还是被剥夺了思考的能力,他们追求最快最爽的结论,用快餐闪送的思维对待人生里一个一个重要严肃的课题,譬如留守儿童问题。等到养蛊终成祸害了,一群高人指点迷津说留守儿童基因异常、另一群高人表示应该严刑峻法。
我说这个社会的无数大人们啊,哪怕无力解决,是否能先从正视问题、正视自己开始,哪怕先想一想,这样的教师虐待儿童、而且一个虐待边上一个开心朗笑的画面,最近这已经是第几回了?上一次发生在中学教师办公室里还来不及忘却吧?而且请注意,我们是特殊的,因为我们的移动互联网异常发达、公共生活中监控摄像也相当多——即便如此容易暴露于公众,依然层出不穷,那说明什么?是时候细品一下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