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文章,停留与守望,我是受源哥的影响而写的。源哥在熙街麦当劳那条街卖小面和米线,昨晚的天气很极端,在户外手脚冰凉,源哥一边开直播一边摆摊到深夜23:00。他本有一份在银行的稳定工作,因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且对餐饮和自媒体有浓厚的兴趣,辞职后在高新区摆摊。最初创业时,我去拜访过源哥,人气较少,坚持了两三个月之后,源哥的粉丝专程从渝北、巴南区赶来吃小面,围在摊位上的顾客越来越多。这就是手艺和坚持的价值。他经常在直播间告诉大家要守住一门小小的技术,不能放弃。看到他在寒风中忙碌的样子和坚守的姿态,激发了我的写作欲望,我不能受困于严寒而让文字越变越少,应在彼此的激励中把冬天的寒,困境中的寒,人性的寒写出来。
只有及时记录,才能抵抗遗忘。
昨天的降温及下小雨,没有阻止江北骑手章先生的脚步,他从上午10:00出门到晚上23:00结束工作,跑了六十多单,回家后边吃饭边开直播,让每晚等待在“树洞”的人,有一个温暖歇脚的地方。靠体力干净挣钱的人,有自己的尊严和明澈,他早就把白眼、投诉、诋毁变为不屈的意志和坚持下去的源泉。他的账户不带货,只记录每日的生活。我刚辞职写作那会儿,一些读者讽刺我离开体制和大树活不下去,或者只写一两个月就会出去艰难地讨口。我主动辞职一年,并没有在打击与嘲讽中毁灭,也没有去钻营如何在文学刊物上发表文章,不去混作家圈,不参与作协组织的任何活动,也不依靠时评和热点活着,更谢绝数个商家页面头条广告的投放,而是自己去大地中觅食,干干净净地站着挣钱。
我活着,每天过得充实而丰沛。我活着,在大地的寒气中积攒雨露与风沙。我用不弯的笔去织成网抵抗风沙,用持续地写,用每天打开笔记本电脑的姿态去接纳文学对我的浇灌。
这一年,我走了北海、贵阳、昆明、丽江等地,都在重庆周边打转。我每走一个地方,目光习惯朝下,去发现角落里的荒寒与媒体抵达不了的细微章节。我的视角并不独特,但我足够勤奋与自律,能在黑沉沉的夜里去发现人性的良善与邪恶,能在下沉时期用筋骨和笔头撑住独立的意念。年轻时,我走了很多地方,那会儿的时光略为美好,活着有信心和希望,也看不到大面积店铺的倒下,看不到大学生为找工作而愁苦。这几年我走过的城市,总能看到商场与街道的萧瑟,总能和他人的交谈中感受到活着的困顿,总能看到脱下长衫的年轻人眼里失去了光泽而靠摆地摊、靠送外卖活着。处于魔幻的当下,我的笔只想去深海里打捞人间的吉光片羽,打捞一个个沉默的人内心的挣扎与纤细的痛感。
我记得有一本《烛烬》的书。这是二战时期,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深夜里敞开心扉的长谈。两人是彼此的倒影,也是彼此成长履历的足迹。他们在匈牙利一个古老的庄园里促膝谈心,整个过程很迷人,就像《人、岁月、生活》中的碎片故事,两人把奥匈帝国的溃败、恩恩怨怨的缠绕、背叛与仇恨的交织,青春与岁月的流逝像卷轴画一样铺开。二老在烛烬中回忆一起走过的路,也在烛烬中放下纷争与喧闹,走进平静的内心,让我看到人心的绵密与柔软,让我看到个体的沧桑便是时代的沧桑。我的写作也是烛烬的过程,生活容易遗忘,只有七秒钟记忆的人随着对臌胀泡沫与虚假美好的追求,让很多被侮辱被损害的细节成为风干的往事,我的文字就来记住自己走过的路,与自己对谈,留下个人及共同的记忆,留下这一年每日的思考与耕耘。如此,我会“走到窗前,在昏暗之中,借着从半开半闭的百叶窗缝隙透进的光线开始读信”。我的这些日志便是写给自己的书信,写给荣辱的过去、疲惫不堪的当下与渺茫的未来。
前几天,我看了两年前12月写的日志,深感个体在承受时代的灾难。才过两年,我的记忆只有轮廓看不到大地上的细节,是文字当作我忆事的路灯帮我寻找过去。那一年的寒冬,我去采访路边卖菜的老人,老人说自己和老伴在菜地搭建的棚内住了20多天。他们知道小区要封控,立刻收拾行李逃到荒原,那里有进出的自由。那个雨棚,本是他们日常干农活累了的歇息之地,却成为在封控时期的避难所。还有太多类似的故事,还有太多流浪的骨头,在我的笔下成为绝不向生活绝不向荒唐投降的写照。
捡尽人间的故事不弃笔,诉尽荒诞与不公不屈服,我在文字里安身立命,也在独立的写作里守住心灵的感知能力与应有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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