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当一棵树,冬天有靓丽光鲜的衣服可穿,夏天渴了有人灌溉,秋天生病了有药物可治,春天还有美容师修枝。
一棵不为生计发愁的树,一棵不为大病而无尽忧虑的树,一棵无所谓外界如何内卷也卷不进漩涡里的树,一棵不悲不喜只参与云淡风轻的树。
树类也有树的独立与孤傲,我愿当鲁迅后园的枣树,左边一棵,右边一棵,去倾听作家笔下的雷霆及深沉的呐喊,去感知作家心中的澎湃与精神的丰盈,去同情祥林嫂的命运,去观察鲁镇的荣辱,去烛照“一件小事”中作家对底层的悲悯,去看到劣根性的存在与人性的丧失。
我愿当谢尔古年科夫笔下的一棵树。作家拒绝苏联令人窒息恐怖的氛围而逃往森林九年,与树木、星月、小动物在一起,写下名篇《秋与春》。“在森林里走时,应该在每棵树前站上一两百年,但是这仍然不能让你看清每一根枝条,每一片针叶和树皮上的每一个裂缝,也不足以让你看透一棵树从生到死的一生。”一棵冬天不需要披上毛茸茸衣服的树,只本真与从容,不接受“温室”的“为你好”,不接受绚烂的虚幻,从树的哲学观照见人的矮小,从树的独立看到人的缺陷。
“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成对生活的,一棵树与另外一棵树,丈夫与妻子,母亲与孩子,一片森林与另一片森林,天空与大地,孤家寡人与整个宇宙。”这是《秋与春》的灵魂。这人间有城市里树木的靓装,也有暗角苦命人的凄凉,有靠着温暖的大树拍照的岁月静好与欢声笑语,也有驻足桥洞与公园长椅为面包发愁的人,有被权力加持的傲慢与罪恶,也有贴着地面艰难刨食如我一样的人。
对弱者的体恤与同情,是社会文明程度的内核。对公平公义的追求,是生而为人的期许。我曾到南山三毛故居参观过,二楼有一个留言室,也是树洞房,留言很多便是如果有来生,我愿当一棵树,没有悲伤的姿态,站成永恒。在物欲横流与快节奏的当下,一棵不依附权贵不需任何打扮的树,能疗心。
我愿当一棵树,一颗在暴风雪中傲然挺立的树,拒绝梳妆,拒绝任何形式的美颜。
我在笔端种下一棵树,播种独立自由的种子,每一个文字都是结下的果实。希望果实和笔,能相互砥砺,渡过险峻,跨过峡谷,走更长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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