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相逢,慕士塔格冰川

文摘   旅游   2024-04-21 22:50   浙江  

{ 这一次,3号冰川 }


昨晚入住的苏巴什村的房东大叔问我们第二天要不要去慕士塔格冰川。我和猫猫上一次到过慕士塔格4号冰川,4号冰川在慕士塔格冰川公园内。但这个春天,冰川公园尚未开放,当地的牧民向导可以带我们去看2号或3号冰川。


我们约了向导小哥早上在喀拉库勒湖边汇合。等到十点半,柯尔克孜小哥哥终于开着皮卡飞驰而至。他停了自己的皮卡,爬上我们的坦克,一边启动,一边说着“自动档不习惯啊”。


从G314国道往左的一条岔路,渐渐进入慕士塔格下的高原牧场。西边天空的云散开一条缝,天光乍现,蓝天如洗,映着早春苍黄的牧场。牧场广袤,空旷,远处的天际线被连绵起伏的山岭环绕,亦是光秃秃的,坚厉的褐色。


昨夜的雪完全覆盖了原有的车辙印,一点儿也看不到路的痕迹。小哥左右打着方向盘,似乎路已全在他的脑中。满地的砾石、松软的土层或积水的洼地使得车子颠簸不已,我们坐在后排左摇右晃。


虽然房东大叔昨晚说是带我们去以冰塔林著称的2号冰川,但小哥告诉我们2号冰川今天路不通,只能去到隔壁的3号冰川。


海拔已从喀拉库勒湖的3600米升高到了4600米,我们越来越接近慕士塔格。在一处缓坡,小哥停了车,对我们说,到了。


眼前是一大片石头坡,和原野一样被白雪覆盖,厚厚的云气笼罩着,分不清哪是岩石,哪是山坡,哪是冰川。小哥在前面带路,接下去,就要用脚力走向冰川了。


大石坡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全然没有路径和方向。我们跟在小哥身后,要留意踩着他的脚印。我有时拍照,就偏离了他的足迹,结果一脚陷入大石块之间的积雪里,厚厚的雪顿时没到小腿,灌进了我的靴子里。


被冰雪裹挟的空气寒意逼人,零下的气温把手冻得冰冷。好在风不大,走动起来便不觉得冷。


小心翼翼地下了一个坡,接着又要上一个坡。我转身回望,身后的苍原上已蓝天一碧,透亮的云朵被吹散成丝丝缕缕,飘在洁白的雪山上。而面前的大山依旧浓雾缭绕,积雪茫茫,不知冰川还在多远的地方。


走向冰川的漫长的冰碛坡,被茫茫白雪覆盖


又爬上了一道冰碛坡——只见前方山脚下,出现了长长一道纯白的冰墙,从东一直拖到西,如一条银色长龙横卧。


那就是慕士塔格3号冰川了!


冰墙绵延至西边的缓坡,末端散落成一排排三角形的冰塔,发着银光,更像是片片倒插的龙鳞。我站在高处望去,忍不住惊呼出声。



高大的冰墙竦峙眼前


愈靠近,那高耸的冰墙愈发显得庞大巍然,高数十米,敦实,厚重,一层垒着一层。冰层的纹理平行流动,宛如河水奔涌的波纹。千万年的痕迹在此驻留,凝固为时光的冰河。 




冰舌末端散落为成排的冰塔林


我们走进巨大的冰墙与冰墙之间,仿佛进入了一条冰之隧道。冰的纵截面上没有落雪,纯净透明的晶体透出幽幽蓝光。细长尖利的冰棱一排排垂挂下来,晶莹剔透,银光流转。有些连接到下面的冰面,形成粗壮的冰柱。在我们看不见的深处,水在汩汩地流


覆盖着冰层的雪片绵密而柔软, 远离尘嚣而洁白无瑕。这是只属于冰与雪的境地,是世界尽头,冷酷仙境。当阳光有一瞬间从云层缝隙中照下来时,整片天地都闪耀着纯澈的白光。


在浩瀚的没有边际的时间与空间里,我们相遇在这一个短暂的瞬间,冰川成为冰川,我成为我。 




纯白剔透的冰雪世界




从蓝冰隧道钻出来,小哥又沿着大冰塔之间的冰碛堆往上爬。到了这上面就是真正的冰川之上了。脚下踩的是千万年的冰河。溯着长长的,奔流而至的大冰舌,目光直至最顶层的粒雪盆。


慕士塔格3号冰川的坡度很缓,并不似其他陡峭的如冰瀑布倾泻而下的那般雄浑气势。阴沉天色下,它仿佛一条沉睡中的巨龙,隐而不动。


冰川流至此处,截断成一道道如城墙般横亘的冰墙;再往下,变为一列列如迎着风的白帆似的冰塔。原野苍茫,流云飘荡,群山寂寥。亘古的风在高原与冰雪之间吹过,带走了漫长的时光,一切仿佛静止,一切宛如初生。


站在冰舌上,3号冰川的粒雪盆看不分明



如城墙般一道道横亘的冰墙



冰舌末端林立的冰塔,如一列列迎风前行的白帆





出发时我们都忘了此行可能要爬冰川,连手套都没带。好在天气给力,没有下雪,更没有刮风,使得我们较轻松地到达了3号冰川上。


沿着冰碛坡往回走时,一直笼罩在冰川前端的云雾稍稍消散了,露出了黑色的崖壁。山的顶部就像一口破了个大豁口的水盆,层层叠叠的冰雪源源不绝地满溢出来。


若是晴好的天气,我们下车的第一眼,就能望见3号冰川雄浑宏伟的冰舌。



远看整条3号冰川




广阔的原野已被阳光照得一片明亮,小哥也不用再那么费力地找路。驶离3号冰川一段距离后,右侧远远地出现一道长而壮阔的冰塔林,绵延数公里,山坡上厚厚的冰雪仿若万川奔涌、倾倒般的气势磅礴——那就是我们未能到达的2号冰川啊。


远看到气势磅礴的2号冰川


牧场依旧枯黄,但有了阳光的加持,便成了灿烂生动的暖色调,不再那般寂寥。


哥似乎已经习惯了我们车的手动,笑说着“这车还挺好开的嘛”。路过一个牛圈,他停下车,对着车窗外数起数来。原来这些是他家养在牧场上的牛,一共22头,一头不少。


从苏巴什草原回望,慕士塔格的四条大冰川一览无余


回到喀拉库勒湖边时,蓝天已经显现,然而从昨天到今天,慕士塔格始终不露峰顶。


午后的喀拉库勒湖上狂风大作,风力绝不亚于白沙湖,吹得我脑壳嗡嗡作响。湖上的薄冰碎成钻石般的碎片,被水浪堆到湖岸边,阳光下亮晶晶地闪烁,绿色的水面被镶上了一圈碎钻。


湖对岸正黄沙肆虐,好像一场小型沙尘暴,狂风卷着黄沙旋转着径直朝我们这边袭来,湖边的游人吓得赶紧往回跑。只有骆驼、马面不改色,依旧矗立在波光闪闪的水边。


湖对岸龙卷风卷起沙尘暴,仿佛径直向这边袭来



2024年,与马的合影是擦身而过


回到314国道,往塔县方向南下,慕士塔格峰一路在我们的左手边,越来越近,越来越高大,西坡垂挂下来的四条大冰川在蓝天下一目了然,仿佛触手可及。浑圆的山形看过去就像一个巨型冰淇淋蛋糕上浇下了热巧克力爆酱,融化了沿着凹陷流下来。


然而跟我记忆中的有落差,上一次的印象太过深刻——一圈一圈的盘山公路,慕士塔格的巨大雪峰矗立在前方,辽远开阔的苏巴什草原在山脚下绵延。每一次公路的转弯都让我惊叹不已,眼睛和手全都忙不过来,那种雄奇与壮阔的震撼至今刻骨铭心。


我看地图,发现现在经过的是一段新修的公路。弯道少了,离雪山和草甸远了,路两侧高高的土方和栏杆亦遮挡了风景。


迎着慕士塔格而去


公路的最高点依旧是海拔4100米的苏巴什达坂。苏巴什,在当地语言里的意思是分水岭,翻过达坂,就从阿克陶县进入了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


持续的下坡路,视野开阔,前路清明。四野群山环绕,雪峰起伏——左手边的是昆仑山,右手边的是萨雷阔勒岭,宽阔平整的314国道从两山之间穿过。


314国道,从喀什通向红其拉甫的这一段,除了被叫作中巴友谊公路,也被称为喀喇昆仑公路,或者帕米尔公路。它蜿蜒穿越喀喇昆仑山脉,盘旋于帕米尔高原,自古就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通道。


一路都是我熟悉的地名:卡拉苏口岸、塔合曼湿地、曲什曼、阿拉尔……下午天气最美的一刻,天空是温柔的蓝,白云依偎着远山,阳光通透明亮。两侧刚刚抽芽的红柳色彩明丽斑斓,红色与黄色交织成暖色的锦缎。更远处,沙棘、梭梭、芨芨草装点着干旱的大地。


G314国道两侧的红柳枝比花儿还绚烂


天高地阔,昆仑山和萨雷阔勒岭将我们环绕


检查站后的一段老路,两侧的沙棘树还枯着,但枝干茂盛,彼此交错,相连成一段时光隧道


广阔的塔合曼湿地还金黄一片,这是塔什库尔干最大的高原牧场,昆仑山的雪峰巍然绵延,为它带来充沛的水源。一丛丛沙柳树展着浓密的枝条,绽放毛茸茸的新绿,帕米尔高原的春天即将到来。


昆仑山下,塔合曼湿地和高原牧场


塔合曼湿地此时还是一片金黄,积雪尚未融化


大门紧锁的曲什曼拜火教遗址


上一次于夜色中抵达的连路灯都见不到的塔县,现在已经修出了一条十几公里长的迎宾大道。过去的边境小县城已成为游人如织的热闹的旅游集散地。


石头城和草滩现在打包成一个必须购买联票的景区游客中心也修得远远的早上爬了冰川,他们三个都有些疲惫;但上次来太晚而没去成的石头城是我这次想要弥补的一个遗憾,因而又一个人上了石头城。


林立雪峰下的古石头城遗址


石头城矗立在塔县北部,塔什库尔干河谷旁一座20余米高的山丘上。它是塔吉克族先民建立的朅盘陀国都城,汉代为西域蒲犁国,唐代设“葱岭守捉”;千年来,一直是丝绸古道上的要冲,丝绸之路的中道、南道在此汇合,再往西进入南亚、西亚和欧洲。


玄奘取经东归,曾停驻石头城讲经,在《大唐西域记》中他记录其“基大石岭,背徙多河,周二十余里”。


时过千年,我所看见的石头城,外城只剩一个大概的城墙轮廓一些露出地面的城墙残垣。一簇簇的沙柳错落地占据了这片乱石坡,此时已经冒出了嫩黄色的新芽,茂密的枝条一束束齐刷刷向上,如团团火焰。


内城的建筑物也早已坍塌,但依稀可见城垛、角楼、城门等的残垣断壁。站在城墙的垛口前远眺,日头正从萨雷阔勒岭的雪峰之上缓缓滑落。


山脚下广阔的阿拉尔金草滩自南而北蔓延,如花纹斑斓的巨幅地毯,塔什库尔干河在这片开阔的河谷中蜿蜒流淌。


石头城内城


石头城下的金草滩


在这一片众山环绕的高原腹地,当年行路的旅人历经长途跋涉,穿越艰难险阻的大山,望见这片水草丰美的城池时,内心一定充满了喜悦与希望。


时至今日,塔什库尔干县依旧是帕米尔高原上的旅人们的停歇点。


高原的风吹彻千年,多少东来与西往的足迹,多少兴盛与衰亡的更替,都已随风散落成时间的齑粉。夕阳西下,昆仑山千年不化,又一天被余晖染成金红。


石头城上遥望昆仑


西边是披冰挂雪的萨雷阔勒岭


内城残留的城垛


从保存最完好的东北角城门走下来,就到了阿拉尔金草滩,太阳已落到了山后,最后一缕金色从金草滩上褪去。相比上一次来,金草滩上的栈道和平台又更多了一些,有一片尚在大兴土木,草滩被挖得底朝天;远望石头城,也没有了光亮。我乘上观光车,匆匆离开。


我曾在这里见过日出时分被红光铺满的最美的石头城,因此并不遗憾。


我一直不太喜欢故地重游,或者物是人非,或者与记忆中的变化太大而使人失落沮丧。


顺其自然,不再强求,把最美好的留给记忆吧。


高耸于金草滩边山丘之上的石头


昆仑山的雪千年不化


美好的留在记忆里:《朝着帕米尔高原的方向》《又一次到了冰川前》和《祖国最西的国门》】


-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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