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赴南疆

文摘   旅游   2024-04-15 21:26   浙江  

 { 初见的木吉火山和再见的慕士塔格 }


在南疆的旅程是从飞往喀什的飞机上看到的火红云霞开始的。


起飞十来分钟后,脚下逐渐出现了天山山脉纵横嶙峋的雪峰,白雪茫茫,在东升的太阳光芒映照中,山影朦胧,金光连绵。 


一条条白色的冰川那么近,仿佛就在不远的脚下,如鳞片洁白晶莹的银龙卧在大山的褶皱间。 


阳光斜照,密集褶皱明暗分明的两面,宛如天神用干枯的毛笔用力画下的横撇竖折。 


面对这样广阔绵延无边无涯的雪山冰川,叫人不禁感慨,人之一生,不过如蚍蜉,有什么事情是放不下的呢。 


只要上了路,就总会被感动,被触动,被激发。一个年轻的朋友说20多岁攒下的积蓄对30岁并不会有多少改变,但20多岁看过的风景,会影响此后一生。另一个老友,很长一段时间的签名都是“让我在年轻时游历四方”。


自己那会儿也是这么想的吧。 


去看山,看海,看巨大的湖泊,看辽阔的草原,还有森林、戈壁、冰川、广阔无垠的璀璨星河。我们短暂的一生,也成了其中一分子。



落地喀什徕宁机场,天色晦暗,阴沉沉的,与七年前抵达时的万里晴空截然不同。糖糖早我们一天到达,提了车来接我们晚到的三个伙伴。未进城,径直往西,沿着G314国道,奔赴今天的目的地。


公路两侧密植笔直的钻天杨,早春光秃秃的枝干齐齐冲天,如一把把倒插的扫帚。它们随着车行迅速地向后退去,好像拉开了一张帘子,使得沿途的村庄半隐半现。


依稀可见一道挨着一道的黄泥土墙连起一家家的小院,现在已改成砖砌的房屋整齐排列着。院前屋后的大株杏树正值花期,一树一树的粉或粉红,遥遥望去,如云似霞,装点了灰蒙蒙的天空和黄扑扑的土墙。


飞机快降落时,我透过舷窗就已看见了那一团团轻柔浅淡的花云,镶嵌在黄土大地与绿色小麦田间,一方方翠绿和一片片粉白交织,调和成南疆春天最温柔的颜色。


我们想停车走进去看,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两日后的杏花沟杏花村,会有更看不尽的杏树杏花。


飞机快降落时,透过舷窗看到广阔平坦的大地上,一片片粉白杏花已然盛开,与碧绿的小麦地两相映衬


过了奥依塔克镇,视野中景致逐渐从连续的村落变成了大山夹峙的河谷,便是到了熟悉的盖孜河谷和红山。


此处这一片山岭因为在阳光下颜色发红而被称为“红山”,看上去与库车的克孜利亚山有点相似,都是火烧似的一片红彤彤,贫瘠的,寸草不生,山的褶皱深邃、凌厉,充满干燥又锐利的质感。


早春河水浅缓,温柔地蜿蜒在宽阔的河谷中。天色阴翳,空气中浮尘弥漫,视野总像蒙着一层灰色薄纱,连绵红山后的雪山也只能看到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从喀什出发,溯盖孜河而上,河谷开阔,植被稀疏,两侧耸立高大荒凉的红色山体


巨大山体迎面而来的压迫感


这一次先到了白沙湖的北岸,那一汪熟悉的大水库,与南岸看过去同样的牛奶蓝色。


白沙山上堆积的沙子,是不是比七年前又更高了?灰色与褐色的明暗勾连与交叠,已经顶到了半空的浓云里。


乌云滚动,天光摇曳,白沙湖那深不见的湖水在无声翻涌,波光一层盖过一层。白沙湖以风大著称,但北岸的似乎不及南岸那么肆虐张狂,有美丽的新娘子穿着吊带白纱裙,无畏严寒地站在湖边拍婚纱照,纯白、牛奶蓝、灰土黄、石青……尽是柔和的莫兰迪色系。


白沙湖北岸


这一条Z683又称“木吉边防公路”,同样是沿一段弯弯曲曲的河谷,木吉河,河面上还结着薄冰,牛、马自在安宁。景色开阔却又萧索,我随着公路的时而笔直时而转弯,渐渐眯住了眼睛。


直到车里的伙伴们开始讨论远处那一片是不是就是火山口,我才惺忪地睁开眼,用力地看向公路北边那一个一个密集的“小土坑”——原来那就是木吉乡的火山群啊,原来那么小,与我印象中的火山——长白山天池、五大连池、腾冲火山群,或者雷琼海口火山群,等等,完全不一样。


更出于意料的是,当我们一抵达木吉火山口的景区入口时,狂风呼号,竟飘起漫天大雪。带游客骑马的柯尔克孜族小伙骑在马上,哒哒哒地从里面跑了回来。


我们赶紧套上厚衣服,穿戴好帽子围脖,迎着狂风大雪往火山口走去。


当地柯尔克孜族小伙儿


花大片大片地自灰色的天空中飘落。干燥的雪片,落在衣服上、背包上完全不融化。没一会儿,广袤的原野就像撒上了一层白砂糖。


天色晦暗,天线灰蒙蒙一片,西昆仑昆盖山的连绵雪山连影儿都看不见。


径直向火山走去


刚刚修建好的木栈道,让我们很快就走到了第一个,也是视野所及最大的一个火山口。


相比起我此前去过的,或在照片、影像中见过的火山,木吉乡的这些火山真的太迷你了。比如我们轻松爬到火山口的这一座,高不过六七米,喷口直径不到十米,只一分钟就能踩着火山口走一圈。




这些“火山”的确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岩浆火山,而是泥火山——是泥浆随着水和气体喷出地表后堆积而成的形如火山的“假火山”。


我们脚下的这处火山口堆积了一层一层的厚厚的金黄色钙华(碳酸钙沉积),像千层饼似的。池中一潭绿,看不出深度几许


狂风裹挟着大雪,越刮越猛烈。迎风站在火山口上,只觉得大朵大朵的雪片啪啪啪地直拍在脸上。


火山口上千层饼似的钙华沉积



有积水的火山口


大火山口旁边还有一个略小一点的火山口,形如倒扣的一口锅。我爬到口子上一看,这个里面是干的,只散落了纷乱的石块,口径也不过十来米的样子。


更远处,散落着更多一座座如土坑、土堆、土盆的泥火山,已被皑皑白雪覆盖,天地寥落,荒野苍茫,很有些科幻世界外星球的意境。



木吉乡的泥火山群


没有积水的泥火山口


虽然木栈道、木亭子已迫不及待地修好了,但解说牌尚未立起来。我自己上网查资料——木吉乡一带的泥火山大部分都是死泥火山,但还有30多座仍在活动,数量多,面积大,总体规模中国罕见,世界少有。



风雪交加,骑马的人在马上被吹得瑟瑟发抖,远处西昆仑昆盖山的雪山连影儿都看不见


沿栈道返回,雪渐渐停了,但依旧狂风大作。回到停车场时,太阳竟出来了,远处的雪山终于若隐若现地显露出一点光影。有点遗憾,我没能拍到泥火山与雪山同在的画面。


开车原路出来,那一段我来时打了盹的路段原来是这般开阔壮丽。河谷与山坡,此时披盖上了一层洁白的积雪,被从云朵缝隙间透出的阳光照射,明暗线条交织,像是一幅素简的素描画。河滩上黄白交错,点点黑牦牛则是画上的厾。


我和同伴们说,我们好像是在冬天来到了这里。


一场大雪让我们错过了西昆仑的雪山,却被赐予另一幅南疆的冬日图景。


Z683又称“木吉边防公路”,沿着田园牧歌的木吉河谷


白雪皑皑,天地苍茫,远山一层高过一层


再次经过白沙湖北岸,回到G314国道上,继续往前不远就到了那个熟悉的“一潭蓝水从公路尽头渐渐升起”的镜头。这个绝美的画面,上一次曾让我们全车人惊叹不已,是现在白沙湖一带建成景区,湖岸边修了木栈道,变化非常大。


永恒不变的,或许只有肆虐的狂风劲吹。


白沙湖南岸,狂风劲吹,从未改变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半了,新疆依旧天色大亮,浓云似乎消散了一些,露出小片小片蓝天。我们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带着一线希望能在喀拉库勒湖看见慕士塔格峰的日落金山。


G314国道弯弯曲曲,盖孜河谷干涸开阔,高大的山体耸立两侧。故地重游,这一路景色当时一来一回看过两趟,因而记忆深刻,即使此时浓云遮掩,但这一路最壮丽的“昆仑三雄”——公格尔峰(7649米)、公格尔九别峰(7530米)、慕士塔格峰(7509米),我仍记得它们身在何处。


公路一个拐弯后,前方迎面而来的雪白的庞然大物就是被云遮住了山顶的慕士塔格峰。


G314过道,又见慕士塔格峰


向着慕士塔格峰而行,直至再次来到它面前的那一抹暗色湖水——喀拉库勒湖。


慕士塔格峰浑圆的馒头似的峰顶依旧被云笼罩着,倒是另一头的公格尔九别峰的连绵雪山被夕阳映上了金色的霞光。


慕士塔格峰与喀拉库勒湖


拉库勒湖另一侧的公格尔九别峰


日暮时分的喀拉库勒湖水色幽暗,深邃,大风卷起一阵阵水浪,寒意逼人。


喀拉库勒湖在柯尔克孜族的语言中是“黑湖”的意思,但当地人也称它“变色湖”,因为它的水色总是随季节和时间变换颜色。上一次我分别见过阴天与正午大太阳下的喀湖,这一次我住在湖边,又分别见到日落与日出时的喀湖,没有两次的水色是一样的。


日落时分的喀拉库勒湖


当晚我们住宿的是喀拉库勒湖南岸的苏巴什村。这是慕士塔格山脚下的一个边境村庄,全村都是柯尔克孜族,足足有500多户。房屋院落横平竖直,排列得整整齐齐,刷成统一的浅黄色。我们入住的这户人家去喀拉库勒湖边做生意了,就把村里的房子腾出来接待游客


今天我们沿G314离开疏附县后就进入了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在公格尔峰下的盖孜边境检查站,此行第一次查验边防证。


在杭州派出所办理防证时,办事员小哥哥对着申请表上的“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念得磕磕巴巴,我笑着说:“您简称它‘克州’就好了。“


这个十一字的地名,出发时我自己都说不顺口。“克孜勒苏”这样的四字地名在过去于我几乎可以过目不忘,而现在却要反反复复、颠来倒去背一路才能暂时记住。真是年岁的威力,从外到里,一个也不放过。


夜里悄无声息地下了一场大雪,早晨推门,屋顶、矮墙、小院、街道都变成了白色,整个苏巴什村俨然一个童话的世界。


这样的天气,明知道不会有日出,我们还是开车回到了喀拉库勒湖边。


清晨的喀拉库勒湖,也被昨夜的那场雪披上了一层白纱,天光熹微,微风不躁,湖水轻轻晃荡着,温柔得连水浪声都听不到,只有时不时掠过天空的清脆鸟鸣。


也只有这个时候,安宁悠远地能让我忽略掉那些简直将湖整个儿包围的木栈道和碍眼的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路灯杆子。


清晨静谧的拉库勒湖,士塔格峰虽然也有露出尖尖,但大半个还是露出来了


雪霁天晴,慕士塔格峰虽然没有露出尖尖,但大半个还是露出来了。湖边的草滩上结起了一层薄冰,要小心翼翼地走。我踩着湿润的草滩,走近湖水和雪山,一边寻觅着我记忆中的痕迹。


上一次我来喀拉库勒湖2017年秋天,也和猫猫一起,她给我抓拍到一张牵马立湖前的照片,意境悠远。


我们望着湖水和雪山,对着老照片找当时那个位置和角度。


我站在大概的同一位置,晨风轻拂,湖山无言,我仿佛能看见七年时光从喀湖的水面上,从慕峰的冰雪间流逝而去。雪山没有露头,没有马,我亦不再是七年前的我。


故地重游,与记忆中的大变化总叫人觉得失落沮丧


【在《朝着帕米尔高原的方向》《又一次到了冰川前》看过去绝美的喀拉库勒湖和雪山。】


那一次我在朋友圈写道——


“2011年在张掖额济纳认识猫猫,转眼就到了2017年。整整六年,从西部回到西部,从沙漠回到沙漠,从胡杨林回到胡杨林。再六年,或十二年,愿我们的筋骨一直坚韧,双腿一直有力,内心一直有梦,去更远的沙漠草原、江川湖海,遇到更亮的星空、更美的笑靥。


转瞬七年又逝。2024年,我俩再次一同回到这里。


真幸福,当三月初我把想再去一次南疆的计划告诉他们时,他们立刻回应了我。


和糖糖、KK同行的旅程也都是四五年前的事了。但有幸在那远隔的三年之后,我们又再度相聚,结伴而行。


故地,故友,就像我们年轻时所许愿的,一起行路,一同老去,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风景呢。


-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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