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藏三年,打交道最多的一个行业,实际上是司机,更准确的说是本单位的驾驶员师傅们。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没有车寸步难行,泽当镇都出不去。
单位里总共5部车,其中一辆外观看起来还凑合,但修修补补的钱也花了不少,个别人还因为修车的费用太高做过检讨,干脆就让它沉睡在车棚当一个吉祥物。我刚去其他单位查账目时也很奇怪,山南的机关单位用在车辆上的费用,比内地确实高出太多了,直到我跟着车去县里延伸了一趟,这个疑问才迎刃而解。5部都是清一色的日系越野车,西藏的山路,不是这个配置根本就跑不动。听过一个段子,某部新车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抛锚,车上领导气愤的向有关部门咆哮“你们配的车子你们给领走,我不要了”。此事真伪虽难以证实,但如果发生在山南,却是极有可能的大概率事件。随着车辆的不断老化淘汰,今后山南的公务出行会出现大问题。
当然,车这个事再怎么说都轮不上我操心,大的政策方向已定,谁也不能改变,该说说我们局里的四个司机师傅了。
西罗是车班的队长,在林芝当过兵,草原上挖过国防光缆。在邱多江草原上他指着当年战斗的地方,说起前尘旧事仍是一脸感慨。可能因了这段经历的缘故,他看起来相对沉稳一些。我刚开始跟着叫他的名字时,还以为是踢球有特长人们给他取的外号,众所周知葡萄牙的那位球星刚开始叫小小罗,踢出了更辉煌的名堂后才拥有了正式的姓名权。直到有次和他一起去浪卡子出差,掏出身份证我才确认他真的就叫西罗。藏族同胞的名字说简单也简单,终归就是那么几个词翻来覆去的运用,说复杂多少也有些复杂,我花了半年多时间才搞清楚多吉次仁个子高,索朗扎巴个子稍微矮些,更甭提德吉曲珍和德吉次珍两位同事谁是谁了。也就是那次出差,他跟我说半夜里心突突的似乎在向外蹦,当时也没在意,以为是和我一样的高原反应。后来司机分工调整,他的车便坐的很少了,直到某天突然打电话给我,询问如果要给安徽医生送锦旗,上面应该写点什么。我非常感谢西罗的信任,琢磨了两句就让他下午到办公室来面议,转念一想些许小事,又何必让他跑一趟,就发了个微信作数。又过了两天,在工作群里看到安徽援藏医生一个半小时植入心脏支架成功抢救心梗患者的宣传报道,以及西罗擎着锦旗和医生的合影,方才一拍大腿: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这就是发生在身边的皖藏情,我真心的感谢援藏医生在死亡线上把同事、兄弟抢救回来,虽然主刀专家我也不认识。回头想想当初他高原的心痛,也许正是不良征兆,只是大家都忽视了。思维惯性比惰性的危害,可能更加严重。
平扎是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在崎岖艰险的山路上,档位能换到飞起,如果恰巧处于后车的视角,估计也能看到他的车四轮腾空的壮阔模样。他平常手上都挂着很粗的金链子,我们曾不无羡慕的打听过这个链子的价值,此时平扎的谦虚和内敛便体现出独有的价值,迄今为止也没个结果,只能大致估量不是个小数字。正如我曾多次强调的那样,开快车不代表不安全,平扎就是这个洒脱不羁的性格,我由衷的佩服他的手艺,对车辆自如的操控,对职业的热爱坚守。
坐次旺的车相对更多一些。一方面他性子稍慢,一方面也是让他多点出差的机会,弥补收入的不足。平日里我们替他算过账:在局里开车,收入不高但相对轻松自由,去其他单位则整日忙于奔波,增加的那些钱能否买来时间?前段日子他打了报告,看看每月薪资能否再加个三百,批复情况至今不得而知,他对我说单位真有难处也不打紧,能理解、能体谅。次旺家里也并不靠这份工资过日子,早些年间跑运输积累的财富已经足够养家了。坐他的车,永远都有各种各样的藏歌可听,对山南县歌的初步认识,也出自这辆丰田霸道。
索朗益西和次旺一样喜欢笑。他原来是门卫,后来当司机,爱人也聘用为局里的公益性岗位,两口子努力工作、和善为人,用双手撑起了这个家庭。有次在值班室,正好碰到他满面愁容的辅导孩子写作业,小姑娘对着字帖练习藏文书法,笔触总是调皮的跑出圈。不管什么民族什么年龄,在这件事上都难免发疯。益西的车更多是在市里转悠,开会用的多,每次开完会在路边等待,看到他抵达后将车窗摇下来微微一笑,都特别的安心。
四位司机师傅年龄都比我小,外表上却看不出来,高原的粗风砺云在他们身上打磨出沧桑的痕迹,这是共同点。更多的是不同,脾气、秉性、爱好都有很大差别,我也从起初的脸盲,走到了今天仅凭步态就能辨认的熟悉程度。能与他们并肩战斗,行走在高原的土地上,是我的缘分,更是我的荣幸。祝愿我手握方向盘的兄弟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