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卡子,意为“白色的鼻尖”,平均海拔4500米。县城浪卡子镇的海拔接近这个数字。
我原本以为泽当每天晚上都要刮一阵的风,已经够大够狂野,大到梦里依然风声不断。没想到,浪卡子晚上的风比泽当还要大的多。
如果说,这种语气里带着一丝祥林嫂的幽怨,那也是我在宾馆里被窗户玻璃连绵不断的咣铛咣铛声所惊着的缘故。可是仔细检查一遍又一遍,窗户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
就是单纯的风大,风声像开了刃的藏刀,在浪卡子县城的头顶扫来扫去,震慑一切不服。成群结对的鸟儿(我咨询了司机西罗,他说可能是乌鸦)呼朋唤友般,在风声里肆意潇洒的张开翅膀,庞大的羽翼遮挡了视线,主宰了天空。
这是内地前所未见的景象,甚至泽当都不会有。浪卡子的鸟儿活得比泽当任性自由的多。可惜手机拍不出此种景象,它们并不配合我的镜头。
夜色慢慢洇染了城镇的建筑,路灯勇敢的撑出了黄色的伞盖对抗。北京时间九点半,浪卡子的夜色在我的注视下,悄然来临。
该做些什么呢?夜还那么长,又是在这连喘气都嫌费劲的地方……
回想起下午爬了四层楼,喘了半小时;回想起上次来到浪卡子几乎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窘境,回想起……还是决定上床躺着吧,只有躺着,才不会觉得那么累。
慢慢起身洗漱,所有动作都像慢镜头的重放。就连把宾馆牙具四件套拆开,往垃圾桶甩的幅度稍微大一些,也有些晕眩。平常三分钟搞定的事情,时间足足拉长了一倍多。毫不夸张的说,连上床掖被角我都嫌累。
首要之务必是吸氧。再不吸氧,脑袋都快裂开了。打开便携式制氧机,把鼻氧管在双耳上挂个环再塞进鼻孔里,老老实实的打开手机刷抖音。看视频不用费脑筋,一动脑筋就头疼。
十分钟后制氧机就开始报警,用手一摸已经滚烫的能煮鸡蛋了,只好把它关掉开始硬扛。
该怎么形容缺氧的那种感觉呢?就像一个力气很大的人,双手拽着你的脸皮往后颈那个方向拉,然后另外一个大力士拼命的在颅脑内敲着小鼓。
通俗的说,就是后脑勺疼,手脚如灌铅。
恍惚之中,看到跑步视频。我敢打赌,这哥们来到浪卡子,五十米他都跑不下来。
凌晨四点半醒了,看了一眼运动手表,血氧含量只有83%。83就83,随他去吧,反正天色将曙,我已无心恋战。
高反容易导致失忆。如果我不尽快记录昨晚的感受和经历,很快就只能用“太难受了”这个干瘪无味的词语来形容。
这一夜,作为匆匆过客的我,终究是承受了下来。可是坚守在这里的干部职工,特别是我们的援藏干部,他们又该怎么办呢?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想出“雪山无言,忠诚守望”这八个字了。
此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