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魔男成长记

文摘   2024-09-23 23:26   西藏  

熟悉梁羽生武侠小说的人,一定知道我这个题目的借鉴出处。

人一旦拥有了大把的空余时间,就会自觉不自觉的关注一些鸡毛蒜皮,此前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事情。人闲桂花落是诗意,人闲是非多才是常态,比如说头顶的三千烦恼丝。只是缺少卓一航和练霓裳的朗情妾意,一天到晚就在家园的狭小空间四处转悠,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我是那种早生华发的体质,十年前就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但想想家族里的男性成员大多如此,白发和遗传有一定的关系,也就听之任之,随他去吧,再说一个为了生活天天早出晚归、心力交瘁、用不着五斗米都照样折腰的大老爷们,天天盯着镜子顾影自怜也确实不像话。只是我为了它考虑,头发对我却是“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老是在不注意的时候自顾自的悄悄生长,就如赤壁之战后的漫山遍野的曹操溃军,着实令人烦恼,而且越关注越烦恼,计无可出,安奈何?

从中医的角度来讲,“发为血之余”“发为脑之华”,头发是否润泽、乌黑、顺畅、茂密,能够非常清楚直观的反映身体的内在功能和精神状态。发量和发型,对一个人的外在形貌也有着直接的影响,要不然洗发水和理发店的广告词总是“美好生活、从头开始”呢!

经历了两年多的高原生活,全体队友中已实现白发的全覆盖,只有程度上的不同而已。太阳暴晒、营养缺乏、情绪焦虑、水质发硬都是头发的杀手。之前一头浓密的乌发,理发时总要求打薄一点的人,到了山南,也要卑微的跟托尼老师改口“你看着剪吧”。而如我这种同时面临脱发和白发两种烦恼的重灾区困难户,就更沦落到揽镜悲叹、暗自神伤的地步了。更悲催的是,白头发的生命力还很顽强,每次收集桌子、台子上那些脱落的头发,还都以黑发居多,越是稀缺它还越不爱惜自己。从道理上来说,既然白了,那它应该已经进入生命的衰败末期,怎么还是一副“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昂扬不屈模样,这真是让我百般不服,又百思不得其解。好在我是天天对着自己看,还能尚且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打击往往来自于第三方。

上次休假回单位,在电梯里遇到一个两年未见的老同事,他看着我非常惊讶,“啊”了几声愣是没说出话来,我只好替他圆场“是不是看起来老了好多”,他不好意思的赶紧解释没有这个意思。去年暑假,队友家属纷至沓来探亲,一个既有礼貌长得又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在食堂走廊看到我,脆生生的迎面喊了一句“爷爷好”,把我给乐得不可开交。不是喊老了的问题,我不会为这个而不悦,永远不会。而是她这么一喊,我岂不是白白比队友大上了一辈,这便宜占的有点亏心。他们两口子有点尴尬,引导小姑娘说不能喊爷爷,得喊叔叔。她脸上带了些迷茫和不解,犹豫了一会儿才改口喊“叔叔好”,走了几步又特地回头看了看我满脸狐疑地再次确认,估计我这一头白发把初涉人生的她给彻底整不会了,白头发老爷爷的概念从此在这幼小的心灵中被彻底粉碎。还有一次遇到自治区的一位领导,他关切的询问小伙子你怎么头发白成如此这般,我回答说这是高原留下的纪念,他哈哈大笑,你肯定来之前已经白了不少啦,不要什么锅都往高原身上推,一时间竟让我无言以对,只好讪笑着说领导英明。

也曾经染过头发,但在寂寞的山南,染黑的头发和驿外的梅花一样无人观赏,只有靠心态的调节。

小时候看安徒生童话《老头子做事总不会错》,一个乐观憨厚的农夫十分贫困,却用唯一值钱的瘦马换了一大袋子烂苹果,接着是一连串一再贬值的商品交换,在常人眼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但是,在他看来,自己心情愉悦就好,并非所有的快乐都可以用物质来衡量。他的太太也没有责怪他,反而逐加赞赏,似乎每件生意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和称心如意,最终他们得到了120金币的奖赏,与著名的童话《金鱼的故事》中贪婪老太婆恰恰相反。

“世上的事,认真不对,不认真也不对,执着不对,一切视作空也不对,平平常常,自自然然,如上山拜佛,见了佛像就磕头,磕了头,佛像还是佛像,你还是你,生活之累就该少下来了”。贾平凹的这段话和安徒生作品是同一个意思,别以为那120磅金币是天上的馅饼砸到了老夫妻头上,其实这是他们善良单纯,不计较得失的人生褒奖。天天对着头发日思夜想顶礼膜拜,它也不会领你的情,你还得庆幸终究有那么几根毛供梳理,真到了一无所有的一天,还不是照样要接受事实。该是你的,总归是你的,夺也夺不走,不属于你的就是一头处心积虑的虚假浓发,一阵狂风掠过就化为乌有,中间还付出了那么多,又何苦来哉!


沐雨观石
忙时种谷,闲来看云,爱恨交加人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