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 时 的 年
广陵渔父
一进腊月,空气里都能嗅出年味来。
街头的商店,挤满置办年货的人们,平时舍不得乱花一分钱,过年才敢大手大脚一回。巷口的缝纫店,也迎来最忙碌的季节,一年到头难得添衣的人们,过年才能奢侈一回。手头再不宽裕,至少也要扯几尺布,给孩子做一身新衣。过年,大人可以将就,孩子不能委屈。
“二十八,把面发”,迟了。十七八,就能把面发。我们家的年蒸,都是祖母一人操办。发面须酵母,祖母都是去街头烧饼店买一小块发酵面,用温水稀解后掺进面粉里。将加入酵母后的面粉揉成面团,放进大瓷盆,蒙上毛布,让它自然发酵。冬日天寒,大约四五个钟头,面团才能完全发酵。发酵后的面团,饱涨而柔软,这时才可以揣面。揣面很累人,却是必不可少的工序。面越揣,越筋道,蒸出的面点,尤其馒头,不仅有韧劲,更有层次。
祖母手巧,包子、馒头、花卷、蜂糖糕,样样会做。我们能做的事,就是趁着刚出笼的热乎劲,用筷头给它们点上红(老太大喜欢叫洋红)。一笼笼点红的面点,不仅喜庆,更显年味。
老家腊月二十四,俗称小年。这天,有两件事要做:一是掸尘,全家齐动手,清除檐下梁上蛛网,擦拭窗台窗棂尘灰,干干净净迎新年。一是祭灶,俗称送灶。据说,灶神这天要向玉皇大帝汇报人间一年来的表现。为让灶神向玉皇大帝说好话、保佑家人平安,家家都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像过年一样热闹。
小年一过,祖母便开始炒花生、瓜子,还炒没人爱吃的蚕豆。小心眼的父亲,总是将祖母炒好的花生、瓜子和蚕豆装进陶罐,放进竹篮,吊在屋梁下。好在祖母早已悄悄藏了一些,父母上班后,会让我和弟弟解解馋。
大年三十,父亲最忙碌,换门穗、贴春联,燃斗香、祭祖宗,都是他的事儿。年夜饭,隆重而丰盛,一家人围坐桌前,热热闹闹,喜气洋洋。从不喝酒的老祖母,这时也会端起牛眼小杯,眯眼抿上两口。
吃罢年夜饭,大人们又忙着擀面皮包水饺、和米粉搓元宵,兴高采烈地准备新年第一餐。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跳着脚儿,摸门头,期盼来年个儿长得更高!
祖母有守岁的习惯。有年除夕,我信心满满地说要陪她守岁。祖母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给我讲她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睡虫的诱惑,趴在她的腿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床头,放着新衣新裤。祖母依旧在昏暗的油灯下忙碌着,忍不住问:“奶奶,天亮了?”祖母打着呵欠说:“快了,快了。天一亮,就叫你。”
新年第一餐,北方人吃饺子、南方人吃汤圆,我们家照例是一锅饺子、一锅汤圆。过年,老辈们总有许多规矩要讲究。祖母便常说:“大过年的,说话得有门栓。什么少、破、漏的,不能说。”大年初一,祖母总是不让我们出门,说初一出门,会跑了自家财气。谁家小孩能一天不出门,我们当然不理她,照样出门。
街头,净是小吃摊,豆腐脑、春卷,冰糖葫芦、棉花糖,看得人眼馋嘴馋。平时,不是不见卖,就是没钱买。这会,手里捏着压岁钱,想吃啥买啥。还是糖人最有趣,五分钱一只偷油的老鼠,一角钱一个扛钉钯的猪八戒,不光好看,还能吃呢。
平常大人不让碰的鞭炮,这会开禁了。男孩子顽皮,一挂小鞭,一只只拆开,塞进裤兜,想啥时放,就啥时放。胆大的,敢捏着鞭炮屁股放;胆小的,刚点着就远远扔开。淘气的,冷不丁点着一只,扔人家脚下,炸得人家直蹦高。
初二,便可以跟父母去亲戚家拜年了。拜年是一件开心事儿,不光能得到好吃的,还能收到压岁钱。只是收到的压岁钱,最终都会被父母强行收走,说是要缴学费。这个理由很强势,也没得商量。
有一年,去外婆家过年。初二那天,舅舅和姨娘们来给外婆拜年。午后,女眷们围坐在桌前,一边聊天,一边包饺子。外婆取来一颗红枣、一粒花生和一枚古钱,洗净后将它们包进三只饺子。我很是奇怪,便问外婆:“饺子里包这些干嘛?”外婆说:“吃着枣儿,早早得子;吃着铜钱,准会发财……”姨娘们却一个劲地撵我:“小孩子问这些干嘛,一边等饺子吃去。”我怏怏不快地走开,忘了问外婆吃着花生,又该如何?
那天,我偏偏吃到有枣的饺子,被大家取笑了好久。
说年味淡了,一定是日子好过了。说年味淡了,一定是我们长大了,或者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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