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我们的四女儿茜儿出生,妻子结束了近10年的乡村教师生涯,调至临泽粮站工作。我们依依不舍告别了指南村相处多年的房东一家人,在临泽镇上安置了一个温馨的小家。到了新环境,我们又结交了新邻居、新朋友,至今已与这些老朋友交往了50多年。
第一次住房在临泽镇过街楼南侧的一个小院子里,住上堂屋,我们在西房;田云主任与妻子彭春梅住在东房。他们家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田晓蔚,女儿叫田甜。彭春梅做教师。后来,到高邮红旗中学(现第一中学)读高中的田晓蔚,有一个学期就借住在我的老家焦家巷6号的东厢房。每天我的母亲供应孩子一瓶开水,他吃饭在学校。教他化学的张毓秀老师说,他厚道,也用功。中学毕业后,田晓蔚选择了参军。“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士兵。”不断进取的他考取了军事学院,毕业后先后担任南京炮兵学院政治部主任、解放军工程兵学院政委、中央军委训练管理部政治工作局主任等职。授予少将军衔。现任四川省委常委、省军区政治委员。是党的二十大代表。这与父母教育有方、党的培养、个人努力,密不可分。砥砺前行到如今,“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其父母随儿常住成都,从水乡泽国到天府之国,颐养天年,是好时代带来的幸福生活。
杨志友、孙菊花夫妇在临泽粮站也与我们为邻。杨志友父亲杨希和是高邮北门大街同和昌布店的管事。我的父亲解放前曾为同和昌布店的主管会计(即汪曾祺文章中所说的头柜)。杨希和平易近人,管理有方。所有管事、相公(即学徒)、职员都得在店里住宿,有值班制度,店里供应中餐,规定学徒(相公)不许为他人整理内务,包括倒尿壶之类。我记忆中,父亲似乎住店时间更多,我常常见不到父亲的面,带我上四德泉洗澡的,是焦家巷尾卖烧饭油条的王大和尚。年终大老板杨希孟(体委杨政之父)来店查总账,议论分红,我的父亲说:一年拿13个月工资。自然有汪曾祺的继母任仪贞私房钱一份(汪家有股份),汪丽纹说,买布必去同和昌,记账,年终结算。
后来,临泽粮站新砌了一排宿舍,白墙黑瓦,整洁美观,靠近南大门,我们的小家搬至最东边。每天未开门,就能听到最西边郭主任的大嗓门。中间几户人家,潘会计、戴荣宝、周永松……谁家烧好吃的,满院子都能闻到香,邻居们有来有往,和睦相处,好不热闹。
戴荣宝是退伍兵,经过军队大熔炉的炼就,有胆识,有活力,工作中重活难事他抢着做,闲暇时光,吹拉弹唱也样样在行。他的妻子王富珍,贤惠善良,俩儿子小海、小明活泼可爱。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们的大儿子高中毕业上了军事院校,在沈阳结婚,尚在蜜月,却被一场车祸夺去年轻的生命。戴荣宝夫妇带着贺礼北上,捧着孩子的骨灰回邮,令人悲恸。生活的不幸与坎坷并没有打倒戴荣宝,他认定“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退休后,继续在东墩粮站打工,工作时间长,劳动强度大,中午饭菜亦简单,但他坚持着。二儿子警校毕业后,现为公安局下属的看守所指导员。戴荣宝的孙子戴鹏程,志在千里,已读“苏州科技大学”大学三年级。小戴向爷爷奶奶表示,一代超过一代。
我的妻子在临泽粮站工作时,与陆增銮、成兰亭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相互关顾的闺蜜。兰亭第一个孩子因早产未存,1974年生大女儿时,其母、其夫均在场。其母胆小,担心再出事。其时,我的妻子等闻讯赶至医院,虽不能帮什么忙,却熨平了兰亭一颗紧张的心。有一年我的妻子突发急病,兰婷的母亲还送来老鸭汤给我妻子滋补身体。兰亭30岁生日是在陆增銮家过的,我妻子也去庆贺。热心的增銮准备了好几样菜肴,最令人难忘的是浓稠如乳的黑鱼汤。
成兰亭、吉有富夫妇现家住大淖河边的永安巷,在大淖边长大的吉有富领着我采访了许多汪老笔下的人物的原型后代。吉有富的母亲吉大娘,年轻守寡,含辛茹苦地把儿女们抚养成人。辛苦勤劳一辈子的吉大娘可能想不到,如今,她的大孙女吉莹在幼儿园工作,其丈夫吴增锦曾是第一中学具有高级职称的教师,现在教体局教研室工作,重孙女吴雨寒在市场监督管理局工作,弹得一手好“古筝”,已是高邮音乐家协会会员,业余之时,应人邀请,可以表演、可以教学。吉大娘的二孙女吉荣在一洋制药厂工作,她孝老爱亲,为妈妈买件衣裳,必定也为婆婆买一件。其丈夫陶晓军是市人民医院检验科的主任技师,他们的儿子陶润吉在徐州医科大学学医。过去大淖河边没有一位大学生,现代已难以计算了吧。
上世纪六十年代,兰亭从临泽乘帮船晃晃荡荡近一天,回城过年。船过牛缺嘴,就感受到浓浓的人间烟火味。接近大淖,年味更大,那袅袅的炊烟不是从烟囱冒出来的,而是从房前屋后溢出来的。她和吉有富更喜欢现在的大淖,蓝天碧水,绿荫环绕,大淖虽少了一点野趣,但是文明程度提高带来的雅趣让人流连忘返。大淖广场文化墙上的四组浮雕分别取名“冲破世俗追求幸福”、“田园水乡宜居家园”、“与爱同行与善携手”、“平等沟通构筑和谐”一一与汪曾祺的《大淖记事》、《受戒》、《岁寒三友》、《多年父子成兄弟》等作品内容相呼应。
我们50多年来结交的“梅、兰、松、菊”等老朋友,不正是重情重义、同甘共苦的岁寒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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