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同治年间，太原有一位名妓叫蔡莲芳，她能作诗还画了一手好画。她写的七绝是这样的：“相呼同伴到帘闱，偷看新来客是谁。又恐被人先瞥见，却从纨扇隙中窥。几分春色上花枝，云鬓慵梳睡起迟。鹦鹉檐前空学语，梦中情事自家知。”
这一年隆冬，下了好大的雪，雪停后地上积了一尺多厚。
路滑不良于行，店里的客人也少了不少，蔡莲芳看到地上厚厚的一层雪，起了童心，就堆了一个雪美人来玩。
正好有一位书生路过，看到这尊可爱的雪美人，也起了兴致，提笔在旁边写道：“谁把轻盈妙手，妆成绝趣粉头。阑杆稳坐不知羞，终日开张笑口。偶遇多情交好，遍身香汗通流。可怜化去无人收，随着江儿水走。”
诗虽然写的是雪，却让蔡莲芳想到了自己的命运，与这雪美人何其相似。
莫非自己真要沉沦下去，“可怜化去无人收，随着江儿水走吗？”
从这之后蔡莲芳就有了从良的想法。后来嫁给了一个商人，从良后，她在扇子上画了柳树寄给以前相好的人，并题了诗句：“曾向章台舞细腰，任君攀折嫩枝条。从今写入丹青里，不许东风再动摇。”意思是，我以前是一位窑姐，你来我往是生意，但如今我已经从了良，请诸位看在曾经是我恩客的份上，对我有一份儿尊重。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没多久蔡莲芳所嫁的富商撒手西去，除了一座小宅子，也没留下什么遗产。怎么生活呢？
她不愿再回青楼，就靠卖诗画维持生计。这一天，有一个年轻人来买画，一听口音是保德人，蔡莲芳就问他：“这位大哥可是保德人，怎么称呼？”
年轻人颇为有礼，拱了拱手：“这位姐姐也是保德人吧，我姓封名云。”
得知他姓封名云，感觉好像曾经见过，蔡莲芳就笑着回答道：“我也是保德人，你能在这里留宿吗？”
封云本来就认出这是太原城早几年有名的头牌，心想她大概是技痒了，没做迟疑，就答应了。
他不知道的是，蔡莲芳本姓怀，父亲是保德人，擅长画画。她小时候许配给了姨家表弟封云。十五岁那年，她跟着父亲去投奔亲戚，还没到地方，父亲在太原去世了。她只好把自己卖作婢女，来安葬父亲。
后来主人把她转送给别人，总共换了三个主人，最后流落到烟花之地，幸好后来自己赎了身。她叫蔡莲芳，是跟着鸨母姓的。
确认对方叫封云之后，她知道这就是自己小时候许配的人，但是她不敢说，封云也没往这方面想。
当天晚上，封云就留宿在蔡家，只是一到晚上，蔡莲芳就关上自己的屋门，这让封云很费解。
但从这以后，蔡莲芳和封云感情越来越好，封云也经常和她相会。
封云是个常随，后来主人嫌他整天闲逛，就把他赶走了。
这一年，封云得了时疫，病得很重。蔡莲芳知道后，去劝封云到自己这里来治病。
她全力照顾封云，端汤送药，好几天都没脱衣服睡觉。封云病重的时候，天天骂人，稍微不顺心就扇蔡莲芳耳光。蔡莲芳都默默忍受，没有一句怨言。
封云病情稍有好转，就后悔自己的举动，趴在床上向蔡莲芳谢罪。
蔡莲芳不在意：“你我相知，你平时是一个守礼之人，因为生病才这样子，我怎么会介意呢？”听了她的话，封云更加感激蔡莲芳的品德，把自己的衣物都交给她保管。两个人像夫妻一样生活，一年后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封云高兴极了。
一天晚上，封云和蔡莲芳抱着儿子说笑，蔡莲芳忽然说道：“听说你小时候聘了怀家的姑娘，有这回事吗？”
封云说：“有啊。”蔡莲芳又说：“怀家姑娘跟着父亲去投奔亲戚，父亲在路上死了，后来听说流落到了烟花之地。要是现在她想回到你身边，你会接纳她吗？”
封云毫不迟疑：“会接纳。因为妓女从良的很多，娶从良妓女的人也不少。现在她要是想回到我这里，说明她没忘记媒妁之言，这比无缘无故娶妓女好多了。”
蔡莲芳笑着说：“那我和你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接纳了她，肯定会看重她而轻视我。”
封云说：“这是什么话。你多次对我有大恩，就像我的再生父母，按道理我应该拒绝怀氏，怎么会轻视你呢？”
蔡莲芳还是不太相信，封云指天发誓。蔡莲芳这才高兴地说：“我就是怀氏。”然后详细说了自己受聘之后的经历。
封云不敢相信：“你怎么不早说呢？”
蔡莲芳长叹一声：“我命运不好，早年丧命，先后换过三个主人，后来又沦落风尘，我知道但心知道我身份的人都看不起我，我不敢奢望你能接纳我。如果你没有纳妾的意思，我就自杀来报答你，绝对不会再走老路，再次受辱。”
封云笑着说：“我本来就奇怪你见过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钟情于我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说罢，他将妻子抱在怀里：“你受了这么多苦，依旧自重自爱，我怎么能舍得了你呢！”
蔡莲芳性格温顺，待人谦逊恭敬，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是妓女，就算有人知道，也都替她隐瞒。
